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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太祖接连削蕃,弑亲王、夺兵权,御史台一众言官苦苦相劝,甚至有四名开国老臣集体撞柱,血溅宣政大殿,也没能劝回太祖,最终导致两央分裂。
太祖为此勃然大怒,然朝中人心惶惶,无人愿意出征南境;太祖当时已然年迈,还没来得及御驾亲征,倒先把自己气中了风,从此卧床不起,只能由当时的太子,即后来的献帝代政。
献帝恼恨太祖给自己留了这么大的烂摊子,上来就沉痛悼念了那四位死谏的老御史,褒奖、抚恤、追封一样不落;再与下央划江而治,以求韬光养晦。太祖知道后活活气吐了血,没过多久就撒手人寰。
这算是夜雪氏的一桩秘辛,毕竟是开国先祖,晚年再是刚愎自用,也总要给他留个好名声,被儿子气死这种死法太没尊严,是以在史书上被含糊带过。
太祖薨后,献帝登基,为收拢人心,给御史台赐下诸多特权,使其不因言获罪;又御赐金言剑,若御史台全体言官捧剑进谏,皇帝不得不听。虽说依旧没什么实权,但御史台的地位大大提升。
自宸帝以来,文官比例逐渐加大,但许多都是武转文职,有些方面上确实力有不逮,御史台事无巨细的监察弹劾的确起了很大作用,使得重央在文治上有了长足进步,却也慢慢把这群老御史养得悍勇无畏、口无遮拦。
当然无人能否认这些老御史的正直不屈、忠诚不二,但多数时候,满朝文武提起御史台,都只有一个头两个大。当初夜雪焕被蒋御史冲撞到了脸上,也只能在他走后掷杯撒气,皇帝就更不可能跟他们正面冲突。万一这群脑筋不转弯的老御史真的想不开,把金言剑扛了出来,那真是哭都来不及了。
夜雪渊把手里的折子塞到最底层,假装没看到过,让人喊了左右两相和两位亲王前来议事。
吞并西南的意图既已揭开,就得在回朝之前把该商量的都商量清楚。把人喊来之后,夜雪渊直奔主题,轻咳一声道:“关于西南战后处置一事,我已与长越商议过。他既愿意,交给他便是,想来南府也会一力相帮。”
夜雪焕闻言失笑:“原来皇兄知道。”
夜雪渊也笑了:“朕当日不过随口开个玩笑,萱蘅的醋劲都快冲到天上去了,楚长越慌得口不择言,居然还敢当众顶撞朕。这还看不出来,岂不是……”
他本想说“岂不是瞎”,但想到场间还有夜雪权在,只能生生收住,转而道:“至于楚家那头,尽量挑些能用的,都让他一并带去。”
“这倒不成问题。”夜雪焕点头,“楚家如此庞然大物,不得重用的占多数,愿意去西南的一抓一大把。不过关于此事,路遥之前倒是提了些想法,甚是有趣,改日让他说与你听。”
夜雪权插口道:“这位路公子倒真是个妙人。你在千鸣城建商会的主意,据说也是他出的?”
“是。”夜雪焕欣然笑道,“当初晴市改建,规划也是他帮着做的,如今算是有了些形状,日后可以考虑推广。”
夜雪权颇有些意味深长地赞道:“如此人才,不入仕倒是可惜了。”
夜雪焕笑而不语,只看向了夜雪渊。
夜雪渊会意,摇头笑道:“人各有志,不必强求。何况若真让路遥入仕,别的不谈,他起得来床上朝么?”
几人都笑了一回,才说起了正事。右相卢秋延奏道:“荣亲王去年在千鸣城推了征地新政,税收比往年明晰许多,收效极为显著。臣与肃亲王有意效仿,草拟新的地法税法,可先在西南实施,待看过效果后再做调整。”
夜雪权轻笑道:“新政难推,容采是家中有个贤内助把关,这征地之法才算顺利推行了下去。想要在西南推行新政,还得先选个能人才是。”
夜雪焕不禁有些飘飘然,嘴上却谦虚道:“重央能人众多,何况西南如今百废待兴,反而比西北容易推新政。我为求快,终究粗暴了些,西南还是求稳为上。”
夜雪渊点头道:“新政不必急于一时,何况也并非只在西南。总督一职不裁,国内新政难推,卢卿还是优先处理此事。”
卢秋延神色一凛,俯首称是。
左相冯以征接着奏道:“陛下,关于西南驻军一事,臣与兵部同僚商议,皆认为原颐国西部边境是沙漠,鲜有敌族;边境西迁后,可适当撤裁边军,以扩充西南驻军。”
夜雪渊淡淡道:“朕回朝前已与西越达成协议,归还其质子,永久驻军其国内。原西南边军可重新整编,进驻西越。如今战事方息,也不宜征兵,暂时先从南境调兵进驻西南吧。”
冯以征愣了一下,继而由衷赞道:“陛下英明。”
夜雪焕却不置可否,与夜雪渊对视一眼,各自心照不宣。
当日东宫的情形,在场几人中只有夜雪焕知晓,所以他比几人都清楚,夜雪渊不迁怒西越是不可能的,他能忍玉恬都不能忍,这点枕边风必然是要吹的。借此机会驻军西越,其实就是变相的吞并;再调南境驻军去西南,就是要进一步削弱南境,将其彻底收归中央。
然而从另一个角度看,西南诸国如今只有西越未受战火波及,若是那些逃兵流民全都涌向西越,没有重央驻军,那贫弱小国绝对应付不来,转眼就要陷入混乱。夜雪渊迁怒归迁怒,却终究不忍西越的无辜百姓遭受无妄之灾。南境驻军亦是同理,先前已经被刘家牵累得风雨飘摇,许多小兵小官惨遭池鱼之殃,西南却有他们戴罪立功的机会,不至于再无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