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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代的皇族刚刚掌权就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强势,不得不让百官心惊,恐重央即将进入一个皇权独大、穷兵黩武的时代。
战船靠岸,夜雪渊缓步下船,唇边略带微笑,目光却似风雪凛冽,眉心的剑纹凌厉如雷霆,竟都有了几分不怒自威的架势。
按重央制,君王征伐归朝时,不可将兵戈之气带入国都,所以要先在卫城行宫里沐浴斋戒,洗去一身杀气血气,方能回都接受万民朝拜。
丹麓共有三座卫城,以掎角之势拱卫国都,但临江的只有仙宁一处。
夜雪焕和夜雪薰作为当朝亲王,领着百官在码头迎接。夜雪权行动不便,已在行宫之内等候,准备晚间的御宴。
夜雪渊步下战船,沉重的军靴将码头的木制廊桥踏得嘎吱作响。他身后跟着金吾卫总领杨连宇和征西大将军楚长越,皆是一身铠甲披挂,一左一右,更显得气势磅礴。
群臣如潮水般伏地跪拜,齐齐高呼:“恭迎陛下凯旋!”
“众卿平身。”
夜雪渊的声音有些低哑,长途跋涉,难掩疲惫。
夜雪焕上前,轻声道:“皇兄一路辛苦。”
夜雪薰在他旁边,也跟着微笑道:“皇兄辛苦。”
夜雪渊深深看了他二人一眼,听了一路“大获全胜”、“凯旋归来”的奉承,到头来竟还是这“辛苦”二字最让他宽慰。
百官依次起身,自发分成两排,中间让出一条路来,通向码头外的帝辇。
皇帝凯旋回朝,自然要巡游,路线早已规划妥当,百姓都在城中翘首以盼;但毕竟是皇帝,冒不起险,就算是想让民众看一看身披金甲的威武模样,也只能坐在车辇里,隔着一层朦胧的纱帘,露出一圈模糊的轮廓,供百姓瞻仰。
夜雪渊上了帝辇,魏俨领着羽林军护卫左右,当先离开码头,后面百官跟随,场面蔚为壮观。
到达行宫时已近黄昏,晚上还要大摆御宴,只能抓紧时间洗浴更衣。
仙宁行宫依着江堤而建,地势是城中最高,一边可观仙宁街景,另一边可闻江潮拍岸;前方的穹顶大殿可供数百人宴饮,后方的寝宫则被大片竹林围绕,另成天地,静谧幽深。宴时极尽欢畅,喧嚣过后则可安享山水,动静皆宜,颇得意趣。
行宫内共有大小寝殿十余座,每一座都单独配备一处露天浴池,上搭凉亭,四周垂下纱帘,在沐浴的同时还可呼吸竹林中的清香,充分放松身心。
夜雪渊泡在热水中,背靠着浴池边缘,内侍都自觉退去,氤氲的热气将纱帘之内蒸腾得朦胧一片。
他叹了口气,也不知是因为身体上的舒适,还是在为之后即将面对的朝局担忧。
西南一战不过是个开始,他接下来首先要立郡建府,借此重新调整南境的行政分划,紧接着再废除总督一职,把地方上的职权收归中央。一桩一件,皆非易事,他还需要更多更坚实的助力。
夜雪焕在西北开了个好头,但各地情况各不相同,银阳、沿江和南境一带都远比西北复杂得多,何况重央也没有第二个如此威势的荣亲王。总督一职非废不可,温和的手段必然拿不下,可若不能一击即中,反而更加不好收拾。
虽说不破不立,但“立”永远比“破”要困难许多;拼死拼活打破了僵局,才发现这不过是变革的第一步,想要建立起新秩序,仍然任重道远、举步维艰。
正出神间,背后忽有微风拂过,似是纱帘掀起的细微动静。夜雪渊心中警兆陡生,还没来得及回头,一双纤细的手臂环过他的颈项,熟悉的清冷香气扑鼻而来。
他轻舒了一口气,缓声问道:“你怎么来了?”
许是因为混杂在潺潺的流水声中,沙哑的嗓音竟显得格外温柔。
耳畔有人轻笑道:“夫君凯旋归来,做妻子的不该来迎接么?”
“那就该光明正大在码头等着。”夜雪渊握住了那对小臂,“堂堂一国之后,这般偷偷摸摸,成何体统?”
虽是在斥责,却又似乎隐有笑意。
“若非如此……夫君岂会如此高兴?”
夜雪渊愣了愣,随即释然一笑。这种家中有人等候、偷偷给他惊喜的感觉,的确是让他挺高兴的。
环着他的手臂微微松开,这才让他有了转身的空间,看到了身后面带笑容的女子。
较之出征之前,玉恬的容貌已经有了很大的改变;若是每日接触,兴许还看不出来,但时隔一年,夜雪渊便明显看出了差异,仔细端详了一会儿,开口问道:“这便是你原来的容貌?”
玉恬失笑道:“岂敢真的露在人前。夫君若实在想看,我洗了妆便是。”
她在池边伏身,伸手掬水,将脸上的化妆洗去。妆容之下却是一张巴掌大的鹅蛋小脸,樱唇窄鼻,细眉圆眼,与郁斐华截然不同,难以想象她是如何仅凭化妆就装出郁斐华的模样来的。
夜雪渊甚至怔忡了一瞬,从未想过她竟会有一副如此温婉柔和的容貌,十足十的小家碧玉,看起来人畜无害;可只要一笑,眼神流转,映着额上两点红砂,又似乎透出了一股浑然天成的妩媚娇嫣。
天生尤物,莫过于此。
玉恬趁他愣神,倾身向前,直接扑入浴池之中。她明显早有预谋,身上只有一袭轻薄的浴衣,被水一浸,又湿又透,紧贴在身上,披散的青丝点缀着雪白的肌肤,敞开的衣襟勾勒出浅浅的沟壑,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风光无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