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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祈低着头,袖中的手指忍不住微微蜷了起来,反复捏了好几次,才终于克制住了颤抖,低声说道:“我……我真的没有不愿意。”
“……”
夜雪焕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试图从他那低垂的眼帘下找出些许蛛丝马迹。
在湘妃阁时他曾露出过一瞬间的满足,在灯会上也露出了片刻的恐惧,戏耍莫染时也有过恶劣的小心思,说明他也不是完全无懈可击,总还是有收敛不住的时候。
然而当他真的想藏的时候,就偏偏能藏得滴水不漏。就如同他自己所说,他不想让人看见,别人就看不见。
无论是他的存在,还是他的真心。
“好。这是你自己说的。”夜雪焕眯起了凤眼,嘴角徐徐翘起,“我很期待你今晚的表现。”
第10章 冷眼
慰问了一番舟车劳顿而来的随行人员,又去见了右陵本地的大小官员,一大圈走下来,天色擦黑。
西南督府的正厅里大摆盛宴,灯火辉煌,一条红毯从正门直拖到深处,两旁的案几一字排开,一边是随行人员,另一边是本地官员,按照品阶依次就坐。
夜雪焕坐于上首,位置角度都刚刚好,能将底下的众生百态尽收眼底。
按理说这厅里大多都是刘家的人,本该上下一心;但光是这么打眼一瞧,他就知道这群人之间的爱恨纠葛可以写好几本。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越是像刘家这样的庞然大物越容易尾大不掉,越有空子可钻。
三皇子悠然举起酒杯,朗声道:“这些时日看遍了右陵的风土人情,如此太平盛世,离不开各位大人的苦心经营。我代父皇、代这南境的百姓,谢过各位大人的辛劳耕耘。”
言罢一饮而尽。场下众官员纷纷起身揖首,口称“不敢”,然后也都各自饮尽。
一场宴席就算是正式开始,婀娜多姿的侍女端着各式菜肴次第而上,杯盘之声此起彼伏。
夜雪焕放下酒杯,身边的蓝祈立即便替他斟酒。他换了一身水蓝色的长衣,袖子异常宽大,只堪堪露出十个指尖。长发松松地束了一半,发丝里缠着一段浅蓝色的流苏,看上去越发纤细柔弱。
夜雪焕调侃道:“今日手可端稳了,再洒在我手上,可就真饶不了你了。”
声音很低,像是两人之间的耳语,但满场官员却偏偏都听得分明,都在偷偷打量。
与其说这是三皇子的洗尘宴,倒不如说是一场对蓝祈的围观大会。
按说这种场合,身边带个姬妾侍候酒水再正常不过;但问题就在于这个小男宠不仅没有任何名分,连是从哪里冒出来的都无人知晓。
三皇子自己不提,谁也不敢多嘴,也就只能自己偷窥,看看这个能乘三皇子的车、住三皇子的房、坐在三皇子身边侍候酒水的小男宠究竟是何方神圣,究竟要长成怎样的天人之姿,才能得这般盛宠。
然而现实却有些残酷,这小男宠并没有倾国倾城的容貌,也没有妖娆多姿的身段,更没有特意打扮,看上去清淡极了,唯一的长处大概就是乖巧,低眉垂眼的温驯模样倒也十分可人。外界皆传三皇子薄情,服侍过的人没一个能留到第二天,如今看来似乎也并不完全属实。
满场官员各有所思,心思单纯些的觉得三皇子看遍繁花,最终留在身边的果然还是这种返璞归真的,一时颇感释然;心思深重些的隐约能猜到几分,觉得三皇子这一出多少有些做戏之嫌,只是不知道是何目的,暂时还在观望。而有些平日里就心术不怎么正的,此时目光已然有些微妙,联想到了一些不怎么好的方面,比如——这小男宠既非凭长相得了三皇子的宠爱,莫不是因为……那方面厉害?
蓝祈能感受到这满场或好奇或不怀好意的目光,但既然被要求演这一出,便也只能尽心尽力,手指握紧了酒壶,稳稳倒满一杯,瞥了夜雪焕一眼,又垂下眼帘,低低回道:“……殿下又取笑我。”
那小眼神,四分委屈,三分落寞,两分羞怯,还有一股子百转千回的娇嗔埋怨赌气,没有半分矫饰造作,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天然可爱,让人很想狠狠欺负,多看一些他的委屈,又恨不得时刻都揉在怀里好好疼爱;明明不娇不媚也不怎么美,可就是那么一个轻飘飘的眼神,却能教人口干舌燥。
满座官员纷纷感慨,不愧是三皇子,哪里找来的这么个小尤物。
楚长越看得双手发抖,才刚开场就想摔杯子,也不知这剩下的宴席还怎么忍得过去。
夜雪焕倒似乎早已习惯了蓝祈这般模样,只笑了笑,又转头和赵英聊起了天:“上元那日我去花市灯会上转了转。不愧是南境的要地,繁华程度不啻丹麓,足可见赵大人这些年的心血。”
赵英露出了一个完美的官方微笑,回答道:“不敢。都是陛下治国有方,做下臣的也不过是尽个本分。三殿下这些年在西北神勇无双,保得边境太平,才有国境之内的繁华盛世。”
一番互相吹捧恰到好处,底下的官员纷纷附和称是,随即又是一阵觥筹交错。
这种场面,夜雪焕自然得心应手,笑着摆手道:“不过是侥幸胜了几场仗罢了,谈何神勇。这南巡一事,我也迷茫得很,还要多倚仗赵大人了。”
赵英呵呵一笑:“殿下说笑了,当年林帅亲手上书赞殿下文武兼治,十五万边军尚被殿下打理得井井有条,何谈区区南巡。殿下若有所需,微臣自当竭尽全力,也预祝殿下马到功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