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袖中抽出张画来,“看,两位公主画的官家。”
赵顼愣怔地接画一观,陡然失笑:“看来朕也未逃脱她二人魔掌。”那上面口正鼻歪,浓眉大眼之人,倒依稀有几分赵顼的模样。
“这是妾身今日来时两位公主示与妾身的,应为公主私下所作,否则妾身也想不到让公主互相为对方作画,”欧阳芾道,“此为二位公主对官家的心意。”
赵顼心间浮起一阵温情,他收下画道:“多谢夫人。”
“官家该谢两位公主才是。”
言谈间,赵莹简捏着画奔来给欧阳芾看,欧阳芾端详着在外人眼中粗糙生疏的墨线,未如赵莹简那般取笑不已,而是指着细处稍作夸赞,而后将笔墨不流畅之处简单教了教正确画法。
赵顼头回听欧阳芾讲画,至两位公主携画回亭,不觉发出怅叹:“夫人为师,比王相当真温和许多。”
欧阳芾觉得自己听出了甚么:“夫君对亲近之人方无所不言。”
于是她看见赵顼的脸红了红。
“朕闻夫人与王相相处时,会唤王相为‘介卿’。”提及亲近之人,赵顼便联想到。
“是啊,”欧阳芾应道,“官家想叫也可这样叫。”
这其实是在开玩笑,介卿二字乃亲朋挚友间的称呼,对于君臣抑或前后辈而言,这二字都太过狎昵了。
赵顼摇首:“朕想象不出王相被唤介卿的样子。”
“官家想听吗?”欧阳芾思忖道,“官家可将他唤来,妾身叫给官家听。”
“甚么。”赵顼微愕。
世间怎会有如此无聊之事,欧阳芾不懂,赵顼不懂,然他们就是这样做了。
宰执办公之所政事堂位于皇城西南部的文德殿外,距离后苑尚有一段距离,故当王安石领旨而至时,已又过了小半个时辰。
欧阳芾于绢上涂墨,赵顼坐在她对面,两人谈笑风生,面前摆着一支钓竿,竿头垂钩入塘,然谁也未加理会。
这是王安石步至近前时所见之景。
“陛下。”他躬身作礼。
“卿来了。”赵顼略收起笑意,对他言道,“朕适才请欧阳夫人作了两张画,想请卿来评一评,哪幅更佳。”
说着,将两张画绢与王安石递去。
欧阳芾在旁笑吟吟看着他。
原来不为公事,王安石心底微明,接过画观去,过了须臾递还道:“面上这幅更佳,另一幅当为他人所作,非内子手笔。”
“果然瞒不过卿。”赵顼笑道。
“妾身便说,介卿一定猜得出来。”欧阳芾道。
“夫人所言,朕今日方信了。”
于是赵顼看到这位官至宰辅,性格不苟言笑,哪怕于自己面前亦未流露过太多私情的臣子,抬目轻轻看了欧阳芾一眼,然而毋论欧阳芾抑或皇帝皆未表现出甚么反应。
王安石略咳了下,道:“臣常观内子作画,此无足为奇。”
“介卿太谦虚了,分明叔父也猜不出来。”欧阳芾道。
赵顼目中的王安石显然更加不自然了,浑身透着股僵硬,似欲对欧阳芾说甚么,又因一些缘故不便开口。
这情景竟使赵顼联想起被人调戏了的小娘子,不禁倏地笑了出来。
他一笑,欧阳芾亦绷不住笑了,王安石看着两人前仰后合的模样,多少明白过来自己是被调侃了。
叹了口气,递给欧阳芾一个眼神,欧阳芾乖道:“我错了。”
你错了么。倘使赵顼不在,王安石定会问出这句话来,然此刻他只能躬身朝赵顼道:“内子顽劣,还望官家见谅。”
“朕以为夫人性格开朗,与王卿正相合适。”赵顼难得见王安石受窘,不觉兴浓。
“官家慧眼,妾身也这样觉得。”欧阳芾利索道。
两人坐着,王安石在旁立着,暖风吹过广庭,隔绝了外界的喧沓,元丰年后,赵顼回忆过往,这应是三人为数不多的欢颜时刻。
曾巩登门是在某日上午。
“子宣讥我只知规劝他,却不劝你,我便来了。”带着玩笑口吻,曾巩如此对王安石道。
“可他又岂知,我不劝是因我明白自己劝不动你,你从来欲做甚么,我何时劝得住你。”
“子固知我。”王安石道。
两人面前搁着沏好的茶,曾巩尝了尝,道:“阿念的手艺又见长了。”
王安石不置可否。
“我素知你执拗,但不知你有一日欲与满朝臣子为敌。”
“我并不认为这是‘为敌’。”
“可必然有人将你视作敌人,”曾巩踟蹰,“介甫,凡事还须多计量,勿一意孤行。”
“我以为你是来劝我放弃新法的。”王安石道。
曾巩摇头叹道:“至少这份底线我不会跨过......改革图新,此为我们共同的志向。”
“是,至少你未劝我,”王安石道,“可子固亦不愿帮我。”
曾巩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