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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上书请辞,依旧拗不过朝廷,几番上书无果后,还是郁郁赴任了。
这日他们来到宣州宁国县,居于官设驿馆之中,听闻有一年轻人上门拜谒,自称沈括。
“沈括?”欧阳芾乍闻此名,耳朵高高竖起,“哪个沈,哪个括?”
见她得到回答后激动得有些离奇,王安石遂问:“你认识他?”
“我不认识,但我听说过他。”欧阳芾难掩兴奋道。
“......他今岁方弱冠年纪,未曾显过名声,你从何处听说他?”
“还未显名么?不打紧,往后便会显名了。”欧阳芾自动回避他的问题,笑容灿烂道。
王安石顿了顿:“阿念。”
“嗯?”
“你从何处听闻他?”
“......”欧阳芾笑容凝住,“梦里吧。”
王安石显然不信,于是她接着解释:“我做过一个梦,梦里有位得道高僧予我一份名册,上面列着许多人的名字,高僧言,此皆为人中龙凤者,你需与他们好好相处,日后大有裨益。”
王安石面无表情听她瞎编,道:“想来那份名册上还有苏氏兄弟的名字。”
“对呀对呀。”欧阳芾佩服他一点就通。
王安石哂笑一声,自去见客,不再理她。
沈括与王安石在屋内谈话,欧阳芾便缩在门外偷听。
“......蒙父荫入仕,于海州沭阳县担任主簿,沭阳受水患之苦久矣,故这两载一直在治理沭水,开发农田,数月前方辞了职务,来到家兄这里,欲专心应考。”
欧阳芾听了稍许,便端着茶点大大方方踏入屋内。沈括见到她,一时疑惑:“这位是......?”
“内子。”王安石简单道,遂瞧着欧阳芾热情招呼沈括吃茶。
“存中是吧,听夫君言你今年方满二十?巧了,与我同岁呢,你唤我二娘就好......不知你与介甫是如何认识的?”
沈括生着一副文弱书生的模样,面白骨细,高高瘦瘦,欧阳芾问什么,他便温文谦和地答什么,至问起与王安石的相识由来,却是迟疑地看了看王安石:“王先生未言过么?”
王安石淡淡呷茶,道:“许于梦中相识。”
欧阳芾悄悄耸肩,知他还在负气,然沈括不知,也未察觉到他二人间微妙的气氛,便解释道:“王先生说笑了,皇祐三年家父去世,是请的王先生为家父书写墓志,故家兄与括一直对王先生怀感恩之情。”
“原来如此,”欧阳芾恍悟,王安石写墓志写得佳她一直知晓,也知许多人请他写过墓志,未料此中还有沈括一家,“夫君真厉害。”
她直直白白地夸,王安石若无其事地听,反倒是沈括为她的直率所惊讶。
“你适才言欲考科举,是吗?”欧阳芾又问。
沈括道:“是,我前来家兄任地,除与家兄团聚外,便是欲专心读书,将这两年落下的功课拾起。”
“考科举好呀,”欧阳芾强烈支持,“恰这些日我们也在宁国,若有不懂之处可来问我夫君,他读的书多,甚么都懂,问他问题,解释得比官学里的先生都清楚。”
“只怕会叨扰先生。”沈括道。
王安石岂听不出欧阳芾一番夸他,是为让他教沈括念书,虽不知她这种执着从何而来,然到底受用于她的信任与赞赏,遂接着她的话道:“有何不懂,或直接来问,或书于纸上差人送来即可,毋须拘礼。”
“多谢先生。”沈括暗自欢欣。
夜间,欧阳芾坐于榻边,王安石坐于案后,灯火安静将一方人影斜照,欧阳芾视着那道影良久,终于起身。
走至案后,一把蒙住肃坐之人的眼睛。
王安石眼前一黑,放下手中书卷。“作何。”
“猜猜现下几时了?”
“......”
王安石彻底将书卷搁下,抬手去覆她手背,声缓道:“你先去睡,我将这页看罢便睡。”
“上回你也如此说,我已不信你了。”
“......阿念。”
欧阳芾终究垂下手,却并未放弃,她想起他之前彻夜挑灯读书,导致清早不及梳洗便赴公门一事,深信这种毛病不能惯。
欧阳芾问:“夫君,你近视么?”
王安石道:“何谓‘近视’?”
欧阳芾遥手一指墙上挂画:“那上面的字,你念来我听听。”
王安石:“......”
欧阳芾颤抖着手:“不行,你不能再看下去了,再看下去便连我的脸也看不清了。”
王安石:“我看得清你的脸。”
欧阳芾:“以后便看不清了,十年后,二十年后,总有一日你会看不清楚我的样子,难道你只想看我二十年么?二十年后你便不再看了?”
她一语言中要害,教王安石竟难以反驳。他只看她二十年便够了么。
他怎舍得只看她二十年。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