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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箱倒柜搜检证物,苏轼携着妻子立在院中,光天化日下,除人员往来走动外鸦雀无声。
王闰之面色惊惧不安,被苏轼挽着手示以安抚。
“这是甚么?”令史端着一落了锁的方正红漆木盒出来问道。
苏轼吸了口气,平缓道:“此为亡妻生前手札。”
“打开看看。”
强硬语气令苏轼不觉蹙了眉头:“上回皆已看过一遍,为何反复察阅不休,此为亡人之物,足下不觉有失礼教么。”
苏轼乃读书人,纵风流洒落,骨子里亦浸泡的儒家斯文,从未被如此轻慢粗蛮对待过。
“上回是上回,谁料得这两日苏判官不会又放了甚么东西进去,”令史讥道,“亡人之物如何,苏判官不是连老父的灵柩也用作供己敛财的遮蔽么。”
苏轼面色顿时青红交加,身子发着抖张口欲辩,身畔王闰之忙拉住他:“夫君......”
“放肆。”陡然一声喝斥冲在苏轼前面,几人同时朝伫立在旁的欧阳芾看去,“尚未定罪的朝官,也是你可以羞辱的?”
令史不识欧阳芾,只觉半途多出的这陌生面孔麻烦不已:“朝廷办案,娘子休要多管闲事。”
“你瞪大你的眼睛看清楚,”章惇上前半步,指着那令史道,“此为王参政之妻,当今公主之师欧阳夫人,你一小小令史也敢出言不逊。”
令史骤然惊惶,忙向欧阳芾拜倒,后者抿唇不答。
为首的令史此刻方上来打圆场道:“属吏缺乏管教,不识夫人,冲撞之处还请夫人原谅,待回去后定严加惩戒。”
知他适才藏在旁边,只让属下出来试探,欧阳芾厌烦道:“谢台端呢?你教他来跟我说话。”
在场之人惟独欧阳芾敢言这话,令史面色为难,心底明了谢景温与王安石两家间姻亲关系,不敢得罪了欧阳芾,只得弯腰回道:“台端公务繁忙,此刻怕是无暇前来......”
“无妨,你遣人去告诉他一声,说我稍后前去拜会他,请他务必抽出闲暇。”
欧阳芾于朝官妻眷中混迹多年,别的不懂,端架子的姿态只要想学,便可学得十成十。
“还不去。”她重了口吻,令史忙唯唯应承,唤了一属吏奔出院去。
屋内令史翻箱倒柜的动作仍旧不停,欧阳芾闻着物什摔在地上之声,提声道:“轻拿轻放,东西摔坏了你们赔么?”
令史首领擦着汗朝里头打眼色:“轻点、轻点......”
有人触了触她衣袖,欧阳芾侧首,王闰之担忧唤她:“芾姐姐......”
欧阳芾笑了一笑,故作轻松:“莫怕,无事的。”目光随之移向苏轼,苏轼同样在看她,那目光晦涩难解,欧阳芾便错开了。
令史奔回台院,寻着谢景温将始末一通汇报,又将欧阳芾话转述与他,谢景温不由立身而起,在厅内思忖着踱来踱去,半晌对令史道:“这样,我写封信,你此刻便送往政事堂,递予王参政。”
令史应了。
“不成,”谢景温又改口,“还是我亲自去一趟。”
言罢撩袍下了公厅。
王安石听得谢景温前来,且事关苏轼一案,本不欲于政事堂见他,以免落人口舌,又听他言情节急迫,思虑后还是单独于外间见了他。
“既有人妨碍执法,当一并扣压留审,何以前来问我。”王安石尚未觉得何处不妥。
谢景温吞吐道:“下官不敢扣压留审,因......”
“因甚么?”
“此人不为他人,正为欧阳夫人。”谢景温头埋得颇低,又自底下悄悄抬眼瞄王安石的脸色,见他沉默下来,过了许久方道:
“她如何阻拦?”
谢景温便将令史之言复述来。
“令史动了她?”王安石又问。
“令史不敢动夫人。”
王安石便又不言了,谢景温拿不准他的意思,硬着头皮开口:“夫人言,稍后前来拜会下官......”
“她不会去的,”王安石道,“你安心归家,她不会去寻你。”
谢景温不了解欧阳芾,然王安石了解,听他笃定语气,谢景温稍显忧虑的一颗心终于放下:“是,多谢王公。”
欧阳芾确实仅为吓唬人,她同谢景温不熟,去了亦不知说甚么,然于令史面前立威却颇为有效。
令史们抱着抄检出的文书散去,庭院重归寂静。
章惇与欧阳芾二人皆伫立无言,苏轼反倒先笑了:“未料你们此时前来,招呼不周之处还望见谅。”
“家都乱成这般了,还言甚么招呼。”章惇径自坐在石凳上。
“此言差矣,我赌埋在后院树底下那坛酒尚未遭人发现,”苏轼道,“至少还可招待二位喝上一番。”
欧阳芾垂眸:“你们喝罢,我先走了。”
言罢转身离去,却蓦地闻见苏轼于身后道:“苏某如今这般光景,不是二娘想看到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