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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意的一面,甚至作为诗人时候的老师要比作为经学家的老师温和宽容许多,不会动不动就“纠正”学生那些与自己不和的观点。
遇上学生所作千姿百态的诗句,老师会挑着优处夸一夸,剩下的学生自己心里清楚,老师也就不多言了,偶遇议论见解与己相异的,老师沉默须臾,也仅道:“不失为一种看法。”
但是......但是作画......
李定想,老师您真的不是在作弄我么,您明知我画画不行啊,尤其是在师母面前。
李定私里猜测过,老师对于梅花的偏好大抵与师母有关,当某日师母作了幅画,将一树梅花与老师画在一块儿,对他们道“看,梅花树下坐了个梅花精”时,老师似想板着脸,但最后分明是笑了。
次日老师反手作了首诗,那其中喻作杏花的,他们学生观着均知是谁,只师者为尊,不好开口点破,只能暗自发笑,又因被秀一脸,后槽牙齁疼。
“何必为难他们。”
欧阳芾从外间步入书房,身着浅藕荷色襦袄,鬓间一支简单钗子,并不喧宾夺主,抢了主人的风姿,她将新鲜红润的冬枣搁在案上,叫他们画完去食,又踱在他三人身后将他们笔下图画轻轻视去,语调染了笑意。
她二十五六的年纪,却时常流露二十岁的天真,有些学生年纪比她还大,他们不敢在老师面前开的玩笑,俱在她面前开了个尽兴。根据后来老师的反应,推测那些无伤大雅的玩笑她应未对老师言起过。
嗯,是位好师母。
“一味修习学问未免枯燥疲累,偶尔换些事做,怡养性情,也为解乏的方式。”王安石这话既说给欧阳芾听,也说给三名学生听。
“可有的人看上去貌似很痛苦。”欧阳芾意有所指地笑。
李定抬目:师母救我。
王安石没吭声,欧阳芾也不着急救他,取了两个枣递给王安石,王安石接过,触碰到她冰凉指尖,忍不住握住。
“手太凉了。”语调没甚么起伏,眉间却现出微微蹙痕。
“还好。”欧阳芾抽回手,显然知道他下句欲言甚么。
“多添件衣裳。”
“不冷。”对于关心,师母回以浑不在意的态度。
两人对话间,这厢三人已将画作罢,其实也仅信笔勾勒,全无应付考试那般认真,但仅仅信笔勾勒也勾勒得有差距。
郑侠的画受到欧阳芾指点,技艺在众人之上,笔端梅花点缀枝头,神韵兼备,似有清香扑面而来,他性子端正耿直,与他作出的画却成两样。
陆佃的画四平八稳,会画但不善画,总归比李定高上一截。李定嘛,“飘逸烂漫,率真自然”,此为欧阳芾之前拍着他的肩膀给出的评价。
“你来评。”王安石把画交给欧阳芾,后者捏着画看了看,叹息:“真的要评么?”
郑侠、陆佃窃笑,李定开始窘了。
“有甚么说甚么,”王安石撩袍坐下,“让他们也听着。”
其实大家一眼观去,心中已然有数,但师母不说,她歪着头笑道:“哎呀,画画嘛,开心就好。”
这是师母最好的地方,她会开玩笑,但从不伤害你。
别人欲糊弄,老师往往不会迁就,然师母糊弄,老师便不多追究,于是李定再次于心中感谢师母帮自己保住了这张老脸,并长舒口气。
也非没有争执的时候。
师母真正惹老师生气的时刻不多,惟一一次在学生面前,是由于老师言了句话,那句话是言李白的。
李白诗词迅快,无疏脱处,然其识污下,十句九句言妇人、酒耳。此为老师对李白的评价。
师母愕然:哪里污下了?言妇人与酒便叫做污下么,分明是官人偏见。
哇哦。在座学生们敛声屏息,各自竖起耳朵。
当着众人面,老师似乎不好发作,只肃道:李白歌诗豪放飘逸,人固不及,然品调止于此,不知变,论悲欢穷泰,发敛抑扬,疾徐纵横,不及杜甫远矣。
师母笑了:李白生于盛唐,哪有那么多可以悲哭之事,杜甫半生颠沛流离,要他去作李白那般诗句,他却也不会,诗家格调是随国家命途变迁的,李白将飘逸浪漫写到极致,便足以俯瞰一众诗家了,官人言李白见识污下,那官人作得出“黄河之水天上来”“朝如青丝暮成雪”这样诗句么?
饶是李定赞同王安石的观点,也不得不对师母的发言感到肃然起敬。
结果王安石意料之中地恼了,恼的原因非是在学生面前遭到反驳,而是被质疑了自身水平,况质疑之人还为师母——这一点据说欧阳芾当日也曾后悔。
再次前往老师家,两人已然言好。所以是怎么和好的?李定几个悄悄去问葶儿。葶儿抿笑,对他们解释:
那日送客后,郎君闭门不理娘子,娘子怎么唤门也不应,最后无奈走掉,次日正逗大郎玩时,郎君甩了首词在娘子面前。
娘子莫名其妙,拿起词句一看方笑了。
自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