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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道是做这总镇府的智囊可真辛苦,明明都过了最繁忙的时段,怎么还能忙得连见个客的时间都难空得出来。
高德就这么左右为难,手足无措的等着,可算遥遥看见姚十三不紧不慢的端着个清正步子走了过来。还未等自己发话,他倒是先恭敬行了礼,噙着标志温笑道了歉意。
“让高大人久等,十三实在是要事在身,一时间抽不开身子。”
假若高德知晓了姚十三口中“要事”是个什么事,又是怎么确实抽不开身的,这品性端正的老顽固怕是要当场背过气去。
高德不想耽搁,从怀中掏出两件朱红虎头绣绒小棉袄,一大一小,看着尺寸像是五六岁孩子和一两岁孩子穿的。姚十三此时眼角还飞着未散尽的红晕,眼神本是在躲闪,只是看到他不明不白给自己递过来这个,明显愣了神。
“哦,这不是过年了嘛,我总惦记着上次被姚大人带走的那两个娃娃,也不知他们现在在哪又过的怎样,就想着托大人将这小棉袄送去表示一下问候,烦劳大人啦。”
姚十三怔怔接过棉袄捧在手里,沉思起来连时常挂在脸上的笑意都淡了下去,末了,才迟疑着问:“什么娃娃?”
高德见他一时没想起来,思量着可能是姚十三善事做尽助的人多,一下子想不到他指的是哪个,便跟着说明:“就是那日冯将军捉到的蛮人俘虏家眷,姚大人不是救下那两个娃娃带走了吗。我都在一旁看得清,也不知道您将他们带到哪去,逾越的事便也不问,只是觉得这天还未转暖,孩子们也能添件衣裳。”
姚十三这才想起好像确实是有过这么一回事儿,连忙颔首笑了笑,赔罪道:“您瞧我这记性,那十三就替那两个娃娃多谢高大人用心了。”
姚十三这一颔首,高德离得近,显然看到他无意间露出的那截雪白光洁的脖颈上起了一片红痕,在眼前闪得快,模糊间像是指印,又不敢确认。
毕竟谁没事会去掐个军师大人的脖子。
“姚大人,您的脖子……”
姚十三慌忙捂住脖颈,眼中一道异光闪得快,看不透是惊或愠,只迅速拉了衣领遮到下巴。
“我没事。”他急声道。“高大人若是再无别的事就请回吧,十三公务缠身,恕不远送。”
姚十三直看着高德完全消失在视野中,才轻展开有些局促的眉头,像是带着嘲讽的冷笑一声,把本是捧在手心的棉袄攥在掌里。
前厅这时没了人,空旷寂寥得很,哪怕再轻的迈个步子回声都能在这高堂内荡个半天。此刻日暮渐落,晚霞映得整个总镇府自屋顶到地面都像是铺了层血色,被浅雪融释冲刷过的黄沙土地经过一天的日光照射,此刻在这血色中好像泛着些许铁味血腥似的,只觉得浑身黏腻,如同被泼了场血雨。
姚十三松了松发涩的肩胛,眉眼间多了份从未见过的冷冽寒漠。
“交代的事着手办吧。”他忽然发话,中音幽修,也不知在这空荡的厅堂中说给谁听。可就在此时,自暗角中陡然闪出个人影落到姚十三身后,脚步跃在地上竟是半声未作,活像个白日行走的鬼魅。
到了明处才看得清,居然是个一身纯黑劲装,腰佩弯刀,带着个青铜鬼面面具的人!
那人虽并未做声,却见姚十三好似听得答复,嘴角轻轻一勾,露出个森然微笑。
“这次别再露出个什么蛛丝马迹,检查仔细。”姚十三歪头揉捏着脖子,不甚以往端雅的悠闲自得。
“还有这个,拿去烧了吧,晦气。”
姚十三向后递出手中可人灵气的虎头棉袄。
第61章 狼烟
桃月春山鸟啼,一场两场细雨润得满城花红柳绿,像是铺了一层酥油清脆,又像是盖了满街的柔纱。
旁院桃花开得盛,被雨落了满地花瓣,几株生了绿叶的枝杈挟着花蜿蜒到墙里头,好似执拗的要告诉那沙尘满地,梅色已败后再无颜色的府邸,春已至。
春雷总是来得急,一道道赤金紫电割破浓云暗夜,劈得是夜如白昼,屋瓦震栗。这般本是凶兆之召的惊雷,百姓们只看得心喜,直往雷公电母的供观台上摆满蔬果高香,知是春雨降至,定又是个风调雨顺丰收的一年。
深夜风疾,又是一道凄闪划破漆黑,映得即便贴了黑纸的內屋一片红彤,好似撩了一把大火,火光齐天。随即一阵惊天撼地的雷声撕裂天幕的拉扯做声,振聋发聩,势头大得像是百条神龙在空中厮杀一般。
顾望舒本是坐在桌边看着烛心挛缩摇曳休息,那红光耀眼炫目引得烛火阑珊,他猛然抬眼,露出一抹惧色,便来不及束好衣带,推门而出。
紫红电光,那不是普通的雷。
是天劫引雷。
顾望舒赫然抬头望去,本是一片墨黑什么都看不见的天空,在又一道紫电之后,借着电光闪过,层层摧城厚云之下,西北空中隐隐可现一团巨大祝红煞烟,其间黑雾滚滚,雷声下似有恶鬼戾鸣哭嚎,不时爆出火焰金光乍现!
这团浓烈得肉眼可见已发祝红的煞气,只在惊雷时恍然现形,间歇停声后又消失不见。此起彼伏,忽隐忽现,不禁让人怀疑到底是不是自己眼睛被电闪晃花,才看到的幻觉。
顾望舒立在屋檐下,眯眼看了会儿,细闪不断实在刺眼,只好低头揉了揉眼,才看到艾叶不知何时起早已站在庭院中央,同样抬头看着那团时隐时现巨大煞气。及小腿的长发与白袍在这暴雨欲来的狂风中翻腾烈响,像只随时裂空起飞,直奔九霄登天而去的白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