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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要不,你若实在不放心,就在这看着我睡着了再走。我不在意的。”
艾叶纤长睫毛凝着水汽,疲惫抖了几抖。视线中的人影越发模糊,越发看不清脸。虽是没走,也未动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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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出三竿,明光烁亮。
清虚观的早课时间,小道士忙忙碌碌在观内繁复大道上各自向着不同目的地奔走,平凡如是,秩序井然。
顾长卿此刻正在中堂拜了师父,和顾清池顾莫三人一起读早课。堂内沉香飘渺幽香,闻者五脏六腑七魂六魄都会跟着平静,更有利集中精神促进神气。
外院朗朗书声隐约会随风向传进来,毕竟勤苦才是正道。
没人在意顾望舒在不在这,给他留下的空位都已经积了一层薄灰——不过他这般偎慵堕懒,大家倒都已经见怪不怪了,有时反常现了身,才是比太阳打西边出来还稀奇。
钟声长鸣,是到了放堂时间。几人整理着东西准备离开,顾莫一劲儿的扯顾清池衣角子,央他师哥去陪他吃饭。顾莫是个年纪小辈分又排得高,同龄的碍于情面都不愿主动找他玩,往上看这些师哥也都比大了许多。一个铁面强势,再一个孤癖难懂连面都见不到,就只有顾清池可以粘。得亏顾清池也是个没脾气的,常常拗不过他,像宠自家弟弟一样只会说好。
一旁顾长卿满脑子想的都是待会儿如何去审那白发妖的法子,思绪拉扯得远,过度集中就很容易被一点小声小闹给扰着,颇为不爽地瞪了大嗓门顾莫一眼,那孩子立马比被上了禁言咒安静得都快,恹恹钻顾清池身后去了。
顾清池忙不迭回头挤了个鬼脸给他。
堂外一阵急促马蹄声自远而近,破空而起,直搅得这分安宁稀碎。几人吃了一惊,默契一同回了头——
清虚观内有规矩不许跑马的。除非是什么刻不容缓的大事。
马蹄声携着不详的预感逐步逼近,空气都凝静了三分。
已经步出堂外的老祖师也默默转回了身,面目严峻看那匹马一个紧停,马蹄高扬一声鸣嘶,尘土哗的扬了满天。烟尘未散尽,就见个满脸惶恐的小道士从马背上滚下,惊慌失措冲了进来。
顾长卿抢先一步正欲伸手拦下这莽撞之人,却抬眼正见他眼神中几乎溢出的失魂样恐惧,奔驰一路的汗顺额头滴答直下,刚跳下来时连腿都在发抖,手便犹豫在半空中,放了人过去。
没成想那小道士也并未理睬他,直接冲向堂外老祖师立着的地方,咣地一声双腿一软,跪倒在顾远山面前,也不知是见了什么鬼一般怕得声音抖得厉害,结结巴巴急喘息着说道:
“祖师……出……出事了……夔州……”
顾远山不紧不慢腾出一只手扶起那传信之人,一摆鹤髯凝了目光,圆浑重浊道:“慢慢讲,不急,你都已经到这儿了。”
那人生咽了口水,努力抚平气息却依旧压制不住的声抖。
“夔州……夔州的安云县,百余户村民,一夜之间……全……全被屠了……!”那人拼命稳着的声音从颤抖一下子崩溃成了哭嚎!
“一时间尸横遍野,血流成河啊祖师!太惨了……太惨了……!”
“什么?!什么时候的事!”
堂下所有人大惊失色,连顾远山都眉目发紧,连退几步!
“有个半月有余了,自弟子得知这消息,一刻不敢怠慢,快马加鞭赶回来通报的……算算时日,半月有余没错!”
顾远山梳理着灰白长髯,思量了一阵,接着问起,“那现场你可去过?可看出些什么了?”
“是……只是那安云县是万分凄惨,死状惨烈无一人幸存。问不出是谁干的,但定非人力可为!弟子到的时候,只在那发现了一具黑羽黑鸛的妖尸……”
“黑羽黑鸛……?”顾远山一惊,脸色忽地阴沉下来,半晌没能说出话。在场的几位亲传小徒自然一眼就得勘透师父神情,暗觉事情不妙。
顾远山沉思良久,动了动喉。
“你先下去吧,长途奔波辛苦了。事情知道了,容我思量一下。事关重大,还不能妄下结论。待你回去后,叫那边的人帮忙……处理一下那些无辜百姓们的后事吧。”
秋风萧萧,北雁南飞。
顾远山负手而立,一派宗师一身藏青道袍,未佩饰物,苍发只由根檀木簪简单的束起,瘦削后背笔直且固执,庞眉皓首,向来一副精神矍铄的仙人姿态,此时却在这秋风中,显出愁容。
“师父,这到底是什么事,值得您如此堪忧?”顾长卿几步走到面前问道。“如若是棘手的事,不如让弟子带人去查个究竟。”
顾远山并未立即应他,只是深思着背手走回正堂上。沉默许久,才看向顾长卿的脸。
“黑羽黑鸛,是西域的妖啊。长卿,此事,恐怕不是你我想管,就能插手得了的。”
“怎么不能?我此次多带些精良一起去,没什么可怕!”顾长卿挺前一步,犀利道:
“西域的妖又怎样,弟子不也照样抓了一只困在那楼内。敢犯我中原者,必诛无疑!”
“长卿,这事恐怕没那么简单。”
顾远山收眼落在他身上,打断了他的义正言辞。“西域妖王收有九子。其位五,便是只黑羽黑鸛。”
众人闻言,皆倒吸了一口冷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