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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班回来就被人守着给查了,说我没有营业执照,店不能开了。”
西街的一切都过得很慢,角落用油漆桶养的月季还在散着香。
祁九总觉得这句话过了很长的时间才传进自己耳朵,又或许是他反应太久,半天想起来回应:“啊......”
他强打起精神安慰:“没关系嘛,以后还能在学校见。”
柳河露出一个苦笑,揉了揉耳垂:“学校...... 也刚把我辞了。”
“是因为吸烟吗?” 祁九斗胆问。
“不,是不知道哪位家长检举到校长那儿去了,说我开黑网吧。”
三个学生都说不出话。
短短一上午过去,接二连三的变故让人精神都出现一点恍惚。
“嗨,多大点事儿,瞧你们那副衰样。” 打破僵局的是柳河,笑着挨个拍他们的肩。
他头一回在三个小孩儿面前拿出烟,没有点燃,只含在嘴里:“打起精神来,找个地方坐着等我给你们做最后一顿。”
他的措辞透露着一丝不吉利,祁九苦丧着脸,跟在他身后走进网吧。
屋内已经被搬得差不多了,把桌椅电脑都去掉才知道这间屋实际上并不小。
正对着柜台的墙边原本立了个书架,现在一拆才发现右上角竟然还有扇窗。
两个巴掌大的窗,终于让这件屋子灌入一点阳光,在阳光下的粉尘凝聚形成丁达尔现象。
三个学生找了张瓦楞纸板垫在窗户下,坐下看正对面的柳河忙碌。
透过阳光,他的轮廓多了一层朦胧感,像是在老照片会出现的场景。
下面,涝水,过凉,再铺上满满的肉末臊子,最后烫两片青菜。
和第一天遇见祁九一样,柳河做了满满当当的四碗炸酱面。
他开开心心地端来,坐在了阳光正中央。
柳河同志心大得很,丝毫不受影响,扒拉两口面,还能开着玩笑吹嘘自己今天做的光荣事迹。
“其实你那同学只要再撑两秒我就露馅了,这点蠢话都能信,看来是真的很怕家长。”
“你们那老师下来还专程感谢我呢,递了我一盒中华,我没敢要。”
周青先上下打量着他:“你怎么还在学校做维修工?”
“不是跟你们说了吗,这破网吧根本赚不到钱。” 柳河碎碎念叨,“我之前路过你们学校看到在招人,和网吧营业时间基本也错开,干脆就去试了。”
祁九还是愁,戳着碗里的面条问他:“那柳河哥你之后去哪啊?”
“不知道。” 柳河嗦着面,油点子甩在白背心上,满不在乎地擦擦嘴,“干脆看能不能找个地儿开个饭店得了。”
“你不是一样没有营业执照吗。” 周青先斯斯文文地搅着面条。
“那我就在你们学校门口推小车卖蛋烘糕。” 朝他笑得嘚瑟,“说不定还能天天见呢。”
这顿餐大家都吃得特别慢,打破这一切的还是柳河。
他把碗撂下,走进帘子里面拎着那把吉他递给祁九。
“周少爷去洗碗。” 柳河下命令,“祁九再唱一个吧。”
从没干过这事儿的周青先不情不愿地站起身。
祁九接过吉他双腿盘坐,指尖一扫,张口便唱:“长亭外,古道——”
柳河弓着指节敲上祁九的后脑勺,凶巴巴地打断:“能不能唱点快乐点的。”
祁九捂着头看他半天,噘着嘴重新起调。
他装模作样地咳嗽两下,嗓音放得格外粗犷:“好运来祝你好运来......”
柳河这才满意了,背着手点点头又走进帘子,朝晏时清扬起下巴:“你过来,帮我收下东西。”
晏时清走进去才发现帘子这头已经空了,也就还剩张架子床,不知道还要收什么。
柳河站在床边,从枕头下翻出来一张银行卡和一台旧手机:“这你收着吧,密码八个八。”
“存好几年了,还想以后用来娶媳妇儿呢。” 他有点念念不舍地搓着卡边,最后还是放在了晏时清手里。
晏时清不知道他什么意思,瞪着对方一动不动。
“我这不是可怜你,也不是看不起你。” 柳河笑,“也没多少钱,我老穷鬼了。”
“卡你拿着,以后中午就得自己买午餐了。” 他使劲揉乱晏时清的头发,“手机我以前淘汰好久的了,放着也没用,干脆给你了。”
“你要实在觉得心里有负担...... 就当我投资得了。” 柳河捏着下巴想半天,最后轻轻锤了锤晏时清肩膀。
“以后挣大钱了再还我,或者隔三差五也请我喝几场酒。”
晏时清不说话,他比柳河高一点,垂着眼时却只看向对方胸口处,像极了柳河第一次见到他的样子。
模样又拽又臭屁,眼里却清清淡淡的。
刚上任的维修师胆子还不大,抽烟得跑天台,在某一日中午遇见晏时清。
小孩儿瘦得皮包骨头,啃着不知道放了多久的面包,柳河就在一旁抽烟。
两人都不主动交流,像意外落在同一根电线杆上的麻雀。
后来再相,是晏时清沿着西街的网吧一家一家地敲门,问需不需要招网管。
晏时清被连着赶出几条街,在满腔狼狈中,与柳河四目相对。
自身难保的柳河难得生出一点同情心,还没来得及说话,这小屁孩立马举起手对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