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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十年前断裂的龙角吗?”谢云澜看着沈凡问。
沈凡“嗯”了一声,他的手指抚上这只断角。
谢云澜在他眼中看到了一丝难过,沈凡生性淡漠,生死离别苦痛,对于凡人来说会感到悲伤的事情他全不在乎,这是谢云澜第一次在他身上看到这样的情绪。
谢云澜又问:“要怎么处置?”
“烧了罢。”沈凡收回手。
断角难续,便如覆水难收,而且这断角中的龙力在昨夜也几乎消耗殆尽,还被化蛇的怨气污染过,留着无用。
谢云澜又确认了一遍,见沈凡坚持,便叫人找来柴火,将这断角烧掉。
可这断角竟是在火焰的灼烧中分毫未损,连一丝黑色的灼痕都没有,旁边的人看得一阵阵称奇,直到沈凡出手,他将魂火注入凡火之中,那被怨气侵蚀过的龙角终于在火焰下开始消融。
沈凡沉默地看着,看着这截断角慢慢化为一捧虚无灰烬。
谢云澜则在一旁看着他,看着沈凡脸上的神情变化。
回到太守府后,沈凡没有继续吃先前没来得及吃的点心,他好似突然对那些东西失去了兴趣,一个人站在廊下,静静地望着远方,一言不发。
谢云澜走到他旁边,陪他站了片刻。
“你是人吗?”他突然问。
“不是。”沈凡像是并不意外谢云澜的问题,他答得很快。
“那你是神仙?”谢云澜又问。
沈凡这回没立刻答,他抬头望着天际,云销雨霁,晴空万里,兴风作浪的妖蛟已经伏诛,可他的眼中还是映着不散的风雨,像摆不脱的噩梦。
在比云更高的天穹之上,漫长的审判之后,那浩大又森严的声音下达了最后的判决,比雨还要冷。
“烛阴,你不配做神。”
然后,就是雷霆万钧,从天到地的坠落。
沈凡沉默了好一阵,才轻声说:
“不是了。”
第59章
沧州之变七日后才传到京中,此事震动朝野,京中前不久才刚刚遭过妖蛟之祸,沧州竟然就又出了一只妖蛟,还险些发大水淹了整个沧州城。
这还只是明面上的消息,妖魔之祸是天灾,非人力所能阻止,尚可以谅解,可那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江堤,却是实打实的人祸。谢云澜写了一封密折,将沧州城河神一案的恩怨由来详细禀明,更附上了罗家与江南官场官商勾结,从中敛财的证据。
袁朔看完后勃然大怒,派了专人来调查此事,整个沧州城,乃至整个江南,大小官员被撸了一串又一串,更有罪大恶极者,譬如罗展图之流,被斩首示众,以儆效尤。
但此事也就到此为止了,再深一点的,例如罗展图为何有这样大的面子,能够跟江南各地州府的官员都勾搭上,又例如罗家这些年敛走的钱财,最终又流向了哪里,无人敢追究。
不过,在江南一案结束后不久,京中就传来了二皇子袁奕被封为云州王,即日起出发前往封地云州的消息,云州地处西北,是偏远荒芜之地,依袁奕原本的受宠程度,便是当不上皇帝,也该被封往富庶的中原地区,此举已经说明了袁朔的态度。
根据谢云澜留在京中的手下传来的消息,袁朔身体越来越差,他在最后的时日里,最为忧虑的便是继任的人选,他在太子和二皇子之间反复权衡,还是觉得袁奕更适合,据说他连废太子的诏书都写好了,结果出了这么一茬,气得他深夜把袁奕召进宫,也不知父子俩说了些什么,总之袁奕第二天出来时脸颊红肿,回府后数日不曾见人。
而罗夫人也遭到了冷落,罗家的势力一落千丈。明眼人都知道袁奕彻底完了,树倒猢狲散,一些本属袁奕阵营下的朝臣,纷纷倒戈,一时间,朝堂之上太子袁朗的声誉空前高涨,仿佛他是什么不世出的明君。
自家儿子什么样,袁朔最是清楚不过,袁朗优柔寡断的毛病依然在,好在为人还算敦厚良善,没有像袁奕那样拿百姓的性命当儿戏,连筑堤的银两都敢碰,若是有能臣辅佐,应当不会出什么大差错。
但也只是应当,人心易变,袁朔帮袁朗挑选的辅政朝臣都是他目前信得过的臣子,可谁又料得到他们以后是否会有二心呢?
袁朔忧虑重重,他已经竭尽所能的为袁朗铺好了路,可却还是难以安心将江山交给对方,可恨他的寿命已经走到尽头,濒死弥留之际,他仍在想着,他那千秋万代的帝王之梦。
可惜,幻梦再美终是空,这位苦求长生的帝王,终究还是无法跳出凡人的生死轮回,如沈凡所预料的那样,在九月末,薨了。
举国大丧,消息传到沧州,谢云澜也是感慨万千,君臣一场,袁朔虽铸下大错,却也对他有过赏识提拔的大恩,他在夜里,遥遥地对着京中的方向,祭了一杯酒。
葬礼过后,太子袁朗继位,改年号为建平,新帝登基,大赦天下。
云袖因为阻碍查案知情不报一事被收监,情是情,法是法,情感上谢云澜可以理解云袖,但法理上,她的罪过难饶。
谢云澜念在她确有苦衷,而且她从未参与过害人,便没有重判,只判其收押三年,如今倒是正好赶上这次大赦,在牢中待了一个多月后,便被放了出来。
离开牢狱那日,谢云澜问云袖以后要去哪里,云袖给他提供的证据帮了他很大的忙,他想报答一二,例如帮云袖赎身,置办点田产,找一个安身立命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