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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风穿心过,李安浑身上下凉了个透。
他翕动着嘴唇,还想说些什么,一个怯怯的少年音从身边响起,不知道什么时候,在远处偷偷看着的那津已经走到他们的身边。
那津抬眼看了李安一眼,又很快撇开,揪了揪赵元盛的衣袖。
赵元盛似是很熟悉他的举动,顺着低下头去,问道:“这么了?”
“义兄,陛下派人来催好几次了。”那津又瞥了一眼李安,壮着胆子道。
李安顿时像是被雷劈了一般,木在了原地。
赵元盛不欲再和他纠缠,看了一眼远处等着的小太监,对着那津淡淡道:“走吧。”
“他叫你什么?!”李安抓住了他的胳膊,一字一句咬着牙问道:“这是你准他这么叫的吗?”
“听不清楚吗?”赵元盛甩开他的手,眉睫稍垂,“需要我让那津再叫一遍给你听吗?”
“赵元盛!”李安气急败坏吼道。
天色阴沉,风也急了,今日本就是个阴霾天气,憋到了晚间还是躲不过一场雨。
赵元盛微微顿了步子,掩盖住他踉跄了一下的步伐,那津很快上去扶住他,小声关切道:“义兄,你的腿没事吧?”
“无妨。”赵元盛弯下腰,捂住自己的膝盖缓了缓,在那津的搀扶下走出了李安的视线。
“咳咳——”一旁传来两声压抑的咳嗽声,李安闭了眼,缓住自己的声音问道:“你什么时候来的?”
梅韶尴尬地摸了摸鼻子,眼神飘到一边,不去看李安红肿的双眼,道:“在你还没有哭得那么狠的时候就来了。”
李安默了一瞬,长叹了一口气,问道:“义兄和那个那津……”
话问了半截,李安又说不下去了,他想要知道这一年来赵元盛的生活,但是又畏惧听到自己不想听到的。
梅韶很善解人意地将赵元盛和那津之间的渊源缓缓道来。
“说来,也是因为你,那津才会到晟亲王府。”梅韶看着风中站立的李安,道:“去年你跑回姜国后,晟亲王的状态不太好,他一连写了好几个折子要发兵姜国,都被陛下拦了下来。后来趁着掩护我去南阳的机会,派闵秋平去韩厥关顶了晟亲王,王爷便从韩阙关回都了。”
“回都后他少理政事,经常在府中不出门,直到前段时间,你们姜国的使臣来平都,说了些颠三倒四的话。”梅韶觑了一眼李安平静的脸色,道:“你回姜国的时候,是靠着苦肉计,说自己因为和孟烨生了龃龉,被他打了之后怀恨在心,才勾结虞梁越关而去的。而你到了姜国之后,一定被李成继派来的医师查看过伤口,他应该是在你身上看到了些……痕迹,你在走之前和晟亲王有过肌肤之亲,是吗?”
李安没有说话,默认了。
梅韶叹了一口气,道:“而那太医是李成继的人,对吗?”
为了在李成继面前做足了戏,李安挨孟烨的那顿打是实打实的,他本来就是想让李成继看到自己的伤口,只是虞梁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在太医院动了些手脚,派来的太医是虞梁的人。
“那个太医是虞梁的人。”李安迟疑了一下,“是出什么问题了吗?”
梅韶显然没有想到这点,蒙了一瞬,而后又反应过来,轻笑了一声道:“原来是这样。那位虞将军还真是位狠人,我只当他是个普通武人,倒是小看他了。”
“怎么回事?”李安也意识到了不对,话语急促起来。
“虞梁故意将你身上的痕迹散播了出去,想让你在你父王的旧部面前多一分胜算,而在李成继的面前少一分忌惮。让他们误以为你身上的痕迹是晟亲王强迫所致。亲者痛,仇者快,你在黎国受到的屈辱越多,你父王的旧部就更加死忠,而李成继就更觉得你无甚本事。这些风言风语,你难道一点都没听见吗?”
李安的神情有一丝的松动,他刚回姜国的时候,确实是迎着各种人探究的目光,起初他只当是他们的敌意,没有想到居然还有这层意思在。
“我不知情。”李安顿了一下,不可置信道:“他们是说义兄他强迫我?那义兄他是知道了?”
“你成亲的时候,姜国过来的那个使臣多嘴,跑到晟亲王府送礼,把这原本子虚乌有的事又添油加醋了一番。当时,正是街上热闹之时,晟亲王府又临街,好多百姓都听着了。没过多久,平都上下都传遍了晟亲王有喜欢凌虐质子的怪癖。之后,南疆的步那族不知怎么听到了这个消息,送了他们部落的一个不受宠的小王子来黎国为质,话里话外是要送给晟亲王的意思。陛下找王爷谈了一次,他便同意了,那津便如此住到了他的府上,到现在也有小半年了。”
李安被风吹得有些晃,他闭了眼睛,咬紧了牙关。
他从来没有如此地恨过自己。
在他尽数剥下了赵元盛的高傲与矜贵后,他又将他的一颗心踩到了泥泞中,折辱了他的名声和他们之前朦胧而美好的少年感情。
那些他在姜国每夜入睡前温暖着自己的少年记忆,全数变成了街头巷尾的淫词艳曲,而一直护着他的那个人,被打成了癖性怪癖的卑劣之徒,而这一切,都是他造成的。
是他毁了赵元盛,以逃避爱的态度,毁了一个一心爱自己的人。
而现在,李安也终于受到了最残酷的惩罚,从今日起,世上不再有人爱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