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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祯闻言挑了下眉,给白秉臣递过去一个眼神。
“若是有兵符在,出兵不是什么难事,我这几日就能启程,只是劳烦长公主殿下现在去取一下兵符,可以吗?”梅韶应了她的话。
赵景和看了一眼赵祯,眼中是询问之意。
“景和你去吧,朕和梅卿再看看行军之路。”
赵景和听出他们是在支开自己,她也无意知道什么朝政大事,只要得到赵祯肯出兵的承诺就已经够了。
等到赵景和离开后,赵祯才开口道:“若是能解决兵符的事,梅卿去平东有几分把握?”
梅韶紧紧地蹙着眉,深深地注视着赵祯,沉声道:“如今最难办的恐怕不是出兵的问题。
他重新摊开赵景和带来的书信,一一放在赵祯面前的沉香木桌上,道:“臣怀疑,苄州城内的不是百姓,那些逃出来的更不知道是什么东西......苄州城,很有可能在凌澈去之前就陷落了。”
赵祯震惊道:“你说什么?”
“方才长公主在,臣不好细说。这些家书有问题。”
“梅大人的意思是,这些书信不是凌将军写的?”白秉臣凑近看了看,皱眉道:“字迹辨认臣不是行家,如果要仔细辨认,恐怕要请御史大夫来一趟。”
“不是字迹的问题,是内容。”梅韶侧过头看了白秉臣一眼,指着书信中的一处说,“这里,凌将军写道,应长公主所托,在城中买了些江南特有的香烛‘春山祭’,蜡烛身子上刻着‘福’字云纹,这儿不对。”
“‘春山祭’有三种云纹,外观上没有区别,只是在云纹弯起处缀着的佛字不同,分为‘寿’、‘祥’、‘福’三种。长辈祭奠用寿,兄弟姊妹用祥,后辈子侄用福。这种细枝末节的事情,本就是当地人才有的忌讳,外头人不知道也是合情合理,可卖给凌将军纸烛的货郎怎么会弄错这一点呢?”
“会不会是忙乱了,卖错了东西?”赵祯迟疑着问道。
“且不说刚经过战乱的城池能有多少生意,祭奠之事本就是难容错漏的,因此‘春山祭’虽然分为三种,可从不放在一起,且会用明显的外包纸张隔开。凌将军那样地位的人去,店中老板更是诚惶诚恐,恨不得多检查几遍,怎么会出这样的错处?”
白秉臣沉默半晌,神情凝重起来,“若真如你所说,那苄州早就成了一个请君入瓮的圈套,凌将军前去简直是自投罗网,这绝不是普通的农民起义做出的事儿,就算有匪寇从中作梗,平东侯、南阳侯、再加上凌将军,这三队人马绝不容小觑,怎都轮不到一个半路出家的起义军把他们逼到如此地步。”
“城中具体发生了什么无从知晓,但能做出这样的事情,要么就是起义军的首领绝非凡俗,要么就是起义军的背后还有其他推手。”梅韶的目光聚在刚才他们整理出的起义军进军路线上,看了半晌,眉心微动,自言自语道:“为什么拿下苄州后不往西折返,不往南,不往北,偏偏继续往东呢?”
“你说什么!”白秉臣似是突然被点醒了,急切地又问了一遍,“你方才说什么?”
梅韶被他吓了一跳,结巴道:“我说......起义军为什么往东,而不往其他地方......”
白秉臣脸色都变了,整个人散发着难以言说的郁气来,赵祯也凝了眉,周围的气压一下子就低了下来。
能为什么!东边有什么东西是让他们那样势在必得地去攻打,去争夺的!
白秉臣咬紧了牙,心中思绪乱得可怕,若真的是为了吴都......
他脸色复杂地看向赵祯,在心中又迅速地否决了这个答案,或者说,他不敢承认这个答案。
吴都......除了他和赵祯、佟参,还有......梅韶,谁会知道吴都里有什么,就算是梅韶,他也只是知道那里有赵祯养得私兵,具体的军制人数,武器地点,他什么都不知道。
那么还有谁能知道吴都的情况,想方设法地要探进去,又或者,正是因为不知道上头藏着什么,才这样费尽心思地要去一探究竟。
“陛下近日可曾联系过佟参?”
“未曾......”赵祯也怔了一下,反应过来,瞳孔微张,“他们是冲着吴都去的?他们知道了吴都里......”
“梅大人方才的话点醒了臣,凌将军自西而东,带兵而走,苄州以西的几个城池都处在军防不备的状态下,南阳侯受了重伤,南边也是自顾不暇的状态,可他们偏偏选了最难啃的硬骨头,去攻平东,有着充足粮草、两员大将,还有江家机关术护城,这怎么算都不是一个好拿下的地方,他们却还义无反顾地去了,只有一个可能,他们原本的目标就是吴都,起义的目的就是为了吴都。”
白秉臣顺着这样的思路一想,突然灵光乍起,终于明白在凌澈临走前,自己一直觉得不对劲的地方在哪儿,急切道:“在最初的时候,我们都觉得侵地一事是从苄州开始的,所以苄州有此动乱是符合情理的,便一直没怀疑过这起义地点的合理性,可是苄州,一个有两处军侯夹击的地方,怎么算都是难以成功起义的地方。他们就算在苄州成功召集了人手,搅乱了州中局势,也该急流勇退,往更安全的州府撤走,以此争取更多的土地去谋求来日,为什么还待在原地,非要拿下整个苄州才作罢?”
“除非真的如重锦所说,苄州真正的农民起义是有,只是早就被压制下去了,有人鸠占鹊巢,占了这个名头,将事情不动声色地闹大,叫我们以为只是一场普通的叛乱,因此才急急地派了凌将军去平定......他们若是目的在吴都,下面要做的一定是攻破平东三州,才能摸到吴都的门户。能有攻下那三州的兵力和粮草,平东侯的处境委实不好过。”白秉臣生出一点因为自己后知后觉而误事的悔意来,连话中都带了些愧疚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