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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着你的时候,有人给我传来匿名书信,让我去城西的一处宅子,原本我以为是江湖上的人又来烦扰,便没有放在心上,可那个人并没有退却,他几乎每日一封书信,一点一点地透露着隐晦的消息,暗示我......你的父亲在城西的一个宅子里养了一个女人,并且有了一个孩子。”
吴初芙的手不自觉地握紧了,她咬着牙说道:“我心中一直有一个声音在质疑,可我还是去了。我难以忘怀看到他......和别的女人说笑着的样子,他的手上还抱着一个女孩,笑着和他们走进了那处宅子,美好地就像一家人一样,不,他们就是一家人......”
“他在娶我之前便有了那个女人,我才是那个多余的人。”吴初芙低低地嘲笑着自己,隔着漫长的时光,她依旧在嘲笑着自己当初的愚蠢。
“那个孩子......是......阿姐?”白秉臣艰难地说出话来,梅韶早在一旁心神俱震。
是白子衿?
吴初芙沉重地点了点头,继续道:“我辗转反侧多日,不敢去质问他,又不忍心去找那个女人厮闹,就这样忍了几日,我终于没有忍住,偷偷地跑去那个宅子,看了那个女人一眼。第一次去的时候,我满心都在你父亲身上,并没有注意到那个女人的相貌,可在我看清她脸的那一刻,原本以为早已凉透的心再次坠入了冰窖。”
“她居然是旌州城内我医治过的一个病患,那个时候她的病症不重,痊愈后她就跟在我身边打下手,之后柳师兄重病时她还服侍过柳师兄。我万万没有想到,白建业养在外头的女人,竟然是当初我们在旌州相互依靠时眼皮底子下的人。如果要是一个素昧平生的人,我都没有那样地气,可是居然是她!若是如此,白建业口口声声对我诉说的情谊,一字一句讲述在旌州时他就倾心于我的话,到底有几分是给那个女人的,几分是给我的?这些质问在我心中生根,我都不敢细想。”
“我以为正是我们两个人经历了这样的磨难,才会发觉彼此倾慕,可这个时候却告诉我,我以为独一无二的回忆中,横插着另一个人,我半点也无法接受。等到你父亲回来后,我和他大吵了一架,他知道我去了那个宅子之后,脸色大变,一直在逼问我那个女人有没有和我说过什么。从他的眼神里我看到了惶恐不安,可正是这样的不安,让我更加害怕,他的眼神告诉我,他瞒着我的事情,还远远不止这个。”
吴初芙停了下来,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平复好心情,可声音的颤抖却暴露了她并不平静的内心。
“没过两天,我派去查探的人回了信。那个女人是太医院许太医的女儿,旌州时疫她正好在外祖母家,便遇上了此祸。时疫平定后,她回到平都,再遇了白建业......他利用了许家这个小娘子,娶了她做侧室,因此是宠妃面前红人的许太医对他的主子说了同悲谷药方一事,有了宠妃的耳边风,陛下才在时疫平定后放了同悲谷众人......”
“一时之间,我竟不知是喜是悲,只觉得荒唐可笑。荒唐的是他居然是为了我才娶了另一个女人,可笑的是一向自诩清高的他,居然也变成了自己最不齿的样子,靠着姻亲去实现自己的目的,还伤害了另一个女人。”
“就在我无措失神的时候,更大的打击到来了。白建业娶她不止是为了放出师父他们,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许家的小娘子知道他的一个秘密,一个他准备藏一辈子,带到棺材中的秘密。”
吴初芙几乎是低吼出声,泪水瞬间爬满了她的脸,“是白建业,是他杀了柳师兄!是他让照顾柳师兄起居的许小娘子把病人用过的碗筷,拿给柳师兄用,让他染上了时疫。也是他在我尽心医治柳师兄病情的时候,几度让许小娘子在熬药时做了手脚,柳师兄这才......这才病情反复,没能熬到药材来的那一天!”
“他利用了一个软弱的,心仪他的女子去行杀人之事,又利用柳师兄的病情来逼迫柳家送来药材,甚至于拖着他的病症,就是为了不让柳家半路知晓柳师兄病愈,从而撤回人力和草药!他可真是好谋算!”
低低的哭声已然变成哀痛到极点的低笑,即便经过了数年,她还是能够清晰地找过当时自己得知一切的悲愤与哀恸。
吴初芙伸出手,似笑非笑,似哭非哭地盯着桌上的烛光洒在她的指缝间,发出力竭后的低哑声音,“在旌州,在我抬头满眼倾慕,满心崇敬地看着那个少年郎,看着他在阳光下的面容,以为他就是旌州的太阳时,我忘了低头看一看,他身下有光照不到的阴影。”
“他的影子很长,早已淹没了他。”
由/公/众/号/风/吹/皮/皮/凉/分/享/
第120章 母子断
经年的伤疤被她活生生地扒开,再次回首,原先以为已经淡忘的愧疚与悔恨原来从未消解,只是在等待一个蛰伏的机会,就在此刻,将她无声地淹没。
屋中一片静寂,只余吴初芙低吼之后难以平复的喘息,她静静平复着沸腾的心声,良久道:“柳师兄虽是体弱,不能像他父亲那般征战沙场,可他原本是可以安然无恙地在平都过完一生的,更何况,那个时候,柳夫人已经有了身孕。”
白秉臣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艰难开口道:“平都柳家......是哪个柳家?”
“平都还有第二个武将柳家吗?”吴初芙轻笑一声,反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