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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就是这样表面的平和,也是赵祯和白秉臣殚精竭虑,步步为营才谋求来的。
有时候,赵祯甚至觉得自己不是在和内里奸臣、外敌环伺争斗,而是在和那传说中的神,和虚无缥缈的命运在博一个落子的时机。
赵祯压抑的声音渐渐平息,他缓慢地抬起头来,微红的眼中仍有点点泪光,可情绪却平缓了很多。
“有的时候,朕真的希望,民间这一连串的事故变化都只是巧合,都只是朕和白卿多心。”
“臣也希望如此,虚无缥缈之物本不该存在人世,可若是真的,我们没有别的法子,唯有彻底地捣毁这神迹的来源,捣毁整个辅帝阁,包括臣。”白秉臣清浅一笑,安慰道:“不过到底是真的牛鬼蛇神,还是有人装神弄鬼,很快就能知晓了。臣此次回都,路遇老者状告苄州侵地一事,和张相好似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白卿的意思是,张相会是暗香阁背后之人?”赵祯似是看到了希望,方才的颓废之色淡了几分。
“是与不是,一探便知。”白秉臣手指轻点,落在赵祯案前的一本奏折上,道:“这步棋,臣已经埋了三年,如今可堪陛下所用。”
“臣恳请陛下下旨,令工部尚书和户部尚书共同处理今秋顺江漕运一事。”
往年每到秋天收取赋税之时,顺江沿岸的漕运之税,都是派户部或者工部的一个侍郎下去查收,如今,白秉臣请旨意却是要他派出两名尚书,而且还都是张九岱的心腹。
“若背后之人真是张相,他必定不会同意你在回都后,调走他两名心腹。你不在都中时日,他竭力打压你的部下,岂不知你此举也是要趁着他手下部众不足,打压他的势力?”赵祯看了一眼被白秉臣指着的那个人名,心中了然。
“臣会让他放心将两部尚书外派出去。”白秉臣的嘴角扬起一丝势在必得的笑容,“臣不会在平都久待。”
“你是准备放弃都中势力了吗?”赵祯有些讶异他的选择。
“都中势力胶着已久,迟迟难分上下,或许在别的地方,能够博得一点生机。况且,张相现如今已经觉得臣力单薄,那不妨让他觉得我的势力更加单薄,才方便他动手时更没了忌惮。”
“白卿的意思是......”
将欲取之,必先予之。他既然要这滔天的权势,那臣就遂了他的心愿。”白秉臣眼中迸发出一丝狠劲来,他若有若无地噙着丝笑,似是在嘲讽张九岱。
赵祯苦笑一声,道:“你其实早就谋算万全,就只是等着朕开口罢了,倒显得朕.......算了,朕哪里劝得住你,准备去哪?”
“北地燕州。”白秉臣将他思索了很久的事情和盘托出,“陛下可记得刚登基的那年,放了一批宫人出去。”
“是。”提起这段往事,赵祯神色里有掩不住的波动,“自从子衿出过事后,朕就放了一批宫中用久了的老人出去。”
先帝走时最后一面见的是白秉臣,遗诏便是由他宣读的。只是那时景王提前得到了消息,叛出了平都,带走了朝中一半的官员,剩下大多是墙头草,没人敢出来说一句这诏书的真假,生怕自己成了千古罪人。
景王领兵驻守平都城外,大军压迫,朝中混乱,赵祯留了个心眼,将妹妹赵景宁托付给落枫斋的青玄道长照料,却发现白子衿不见了。
随即景王就送来了白子衿的饰物,并以此要挟他撕毁诏书,让出皇城,跪道迎接景王登基。
千钧一发的关头,是白秉臣劝住了赵祯,和派来的景王使者交谈后,替赵祯筹谋好后事之后,随使者入景王帐中,打探白子衿的下落并拖延时间。
谁知白秉臣入景王帐中不过一日,白子衿提着反叛军头领的头颅回到了平都。
原来在景王叛出平都时,平都驻城军中有一支军队想要从内打开城门,被白子衿发现后,率领宫中的防卫军追杀出去,在他们汇入景王帐前剿灭。
出都之前,白子衿特意将自己的信物留给贴身宫人,让他告诉赵祯此事,谁知那宫人是景王的眼线,转头就来了个将计就计,意图骗取赵祯让出皇位。
得知白秉臣已入虎口,盔甲还未卸下的白子衿就要领兵去救,却被赵祯拦了下来。
白秉臣入营帐除了想要探寻白子衿的下落,还想试图拖延时间,让赵祯顺利登基。
走之前,白秉臣已经请了勤远伯来辨别圣旨,确认之后,赵祯应当立刻领旨登基,平稳都中局势,同时发散邸报给四地观望的军侯,以正统之名要他们来保驾勤王。
登基大典虽处处从简,白子衿这个皇后确实少不了的,她这个时候冲出去救人,登基大典便不能顺利进行。
在这两难境地下,赵祯强压住欲出宫的白子衿,在她怨恨和后悔的目光中,押着她登上中宫之位。
之后,白秉臣在景王帐中服下毒酒,废了一双腿,而赵祯和白子衿之间也多了难以戳破的隔阂。
“那时,陛下和臣都着意在内侍上,觉得先帝时期,丁洮出入内宫频繁,宫中定有他留下的不少眼线,而在景王之事中,也确实证明了这一点。”白秉臣凝眉沉思,缓声道:“可是臣错漏了一处。”
“当年苍山一事后,先帝知北境之线上有梅家旧部,却碍于声名,欲让梅韶挂帅,却只给他调动北地兵权的口谕,明面上让他征讨首鼠两端的姜国,实则是要以欺君之罪,处置他和北地梅家旧部。是臣言及将北地边境兵权收归于镇北侯手中,并推举先帝母家孟家为侯,将此事遮掩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