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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建业神情凝重,继续道:“更重要的是,你还年轻,等陛下百年之后,你自可以辅佐下一代君主,我们没有完成的事,没有报得了仇,总要有人去报,如今我们几家的小辈里,就只剩下你和梅韶了,且不说他能不能活着走出诏狱,若是他活着,你要这千斤重担落在他的身上吗?”
白建业掷地有声的质问并没能让白秉臣抬起头来,他依旧低着头沉默不语,让人看不出他眼中的情绪。
过了良久,白秉臣才抬眼看向白建业,他用看陌生人的目光看着父亲,锐利的目光直直地盯着他,让白建业摁住他的手微微松了松。
“让我去提审梅韶,是父亲向陛下提出的吧?”
白建业眸光微动,却没有反驳,竟是默认了白秉臣的话。
“将这件事利弊思虑得那样清楚,其实让我去审问梅韶,也是父亲计划里的一环,这样我就能顺理成章地进入朝堂,能为白家挣得荣光了是吗?那父亲当日在祠堂和孩儿说的忠义又是什么呢?安抚我的一纸空谈吗?”
面对着白秉臣灼灼的目光,白建业心虚地移开眼。
见自己说出他的心事,白秉臣稳住心神,问出那个一直困扰自己的问题:“那父亲当年和母亲和离,是不是也是权衡利弊下的结果?父亲以为同悲谷是江湖四大门派之一,自以为娶了母亲,就能得到同悲谷的支持,后来才知道同悲谷根本不参与朝堂争斗。没了利用价值,父亲就果断他娶,遗弃了母亲,还有我这么个不该出生的孩子,是吗?”
听到他翻起旧事,白建业并未回答,只是一双眼坚定地注视着自己的儿子,没有半分愧疚和波动,他松开搭在白秉臣肩上的手,声音带了些冷意:“你记住,你只有一夜思考的时间,明日宣旨太监来府,你要是不接。陛下自会派别人去审问梅韶,该如何抉择,你好好想想吧!”
白建业避开话题,拂袖而去,没有人知道他的手心已经被汗浸湿。
其实还有一句话,他并没有说出口。
只有自己主动提出让白秉臣主审梅韶,他才会对自己心生芥蒂,渐渐疏远,而也只有这样,陛下才会稍稍放下对白家的忌惮,准许他踏入朝堂。
白建业踏出院子,当空的一轮月正上树梢,蝉鸣热闹得紧,似是要把那月给吵下来,可他的心却是静得出奇。
他想起自己和故友们饮酒对月的时候,嘴角不由爬上一丝笑容,目光却在落到自己肩上的一缕白发时顿了顿。
自己可能真的老了。白建业自嘲地想道,可这一腔热血怎么就这么难凉呢。
他终是踱着步子,往那月亮高挂处走去了。
第57章 自抑苦
次日清晨,白建业刚起身,由丫鬟服侍着洗漱,准备去上朝。
蒙叔进来朝着丫鬟们使了一个眼色,她们都知趣地退了下去,房中便只剩下他们主仆二人。
上前替白建业整好衣襟,蒙叔轻声道:“老爷逼公子也逼得太狠了些,下人来报,说昨个儿公子一夜未眠。”
“我知道,这对他来说太过残忍,可我若不逼着他,他日自有人比我逼得更狠,既然让他卷了进来,就只能心狠些。我如今多狠一分,他在朝堂上就安全一分。”白建业对着镜子扶正官帽,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
就在此时,外头传来叩门声。
“父亲。”白秉臣的声音很是平静。
白建业没有想到他会这么早地过来,惊愕片刻道:“进来。”
白秉臣显然是特意梳洗过,不似前几日颓唐的样子,眼中也有了神采,只是他原本清澈的眸子像是隔了层什么,透着点不符合年纪的深沉。
“孩儿已经想好了。”不似昨晚的逃避,白秉臣直视着他的眼睛,道:“我愿意去审问梅韶。”
“父亲昨晚既然把话说得分明,那我也有一个请求。既然父亲把我当做白家的继承人培养,那请将白家暗卫全权交给我,把整个白家也交给我。”白秉臣面无表情继续道:“就当做是一个交易,我答应父亲,终此一生,都会以除去辅帝阁为己任,不死不休。只是希望父亲不要再替我做任何决定,也不要再过问我做的任何事。父亲可能做到?”
只不过是短短一夜,那个只会拽着自己袖子乞求的人,像是一夜长大了,他看清利弊,提出交易的样子,和白建业在祠堂教他的一模一样。可这样大的改变放在他的身上也是不声不响的,他只是在堂前枯坐一晚后,静静地蜕变成了如今的样子。
白建业说不清楚心中的滋味,他伸出手,想拍拍白秉臣的肩,却被避开了。
“好。此事过去,你就是白家家主,我不会再过问任何事。”
白建业嘴角溢出一丝苦涩,可白秉臣却似什么也没看见,他的语气疏离而冷漠:“没有别的事,孩儿就走了,不耽搁父亲早朝。”
这场短短的对话并没有耽搁多长时间,可父子两人之间的对峙,却在其中隐隐显现。
“老爷,这......”蒙叔征求他的意见。
“就按他说的去做,让江衍去见他,白府暗卫不必再听我的话了。”
半个时辰不到,江衍就来到白秉臣的书房前。
江衍知道作为暗卫,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听命于上,少言辞,多做事。可调令来得实在突然,让他不由地在门外顿了脚步,打量起这个新主子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