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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韶挑了挑眉:“那你可曾听说他在比武初试时和景和长公主之间的那点子传言?”
“说来是凌澈亲斩了景王赵珏,景和怀恨在心是应当的,她的驸马必定不会是凌澈。”李安话说得笃定。
“景和对他有恨,凌澈对她却有意。晋西候病得那样重,他不在晋西待着,来这平都比武招亲,你当他是闲得慌?”梅韶笑睨了李安一眼,他最是喜欢喝到微醺,连带着一双眼都带了些迷蒙的水汽,勾人得很。
“凌澈藏着的那点子心思,旁的人不知,我可是清楚得很。”梅韶朝半个身子都软在椅子上,朝李安招招手,示意他附耳过来,“想当年还是我怂恿着他给景和写信,算来也有七年了。”
听了这一桩隐秘往事,李安有些动摇:“若是凌澈真的当了这个驸马,明面上也算是站在陛下那边,可是说到底,陛下和景和长公主之间的隔阂也不浅,真出了什么事。凌澈被景和吃得那样的死,怕是不会出手相帮陛下。”
“陛下可以有一支军队,但绝对不能有一支完全听命于他的军队,不然我还有什么作用呢?我来平都可不是为了给赵祯收拾朝堂上的烂摊子的。”
李安沉寂了几秒,忍不住出声提醒:“赵祯身边可是还有一个白秉臣,你的这点制衡心思他未必看不出来。”
“他只能相信我,因为剑在我手里。”梅韶轻笑了一声,在一旁安静站了许久的剑十六恭敬地捧上青霜剑。
“天下之大,江湖之远。凌澈对付一个规整的玄天盟弟子能有胜算,那些奇诡身法,繁杂变化可是能轻易绊住他的脚。赵祯需要我给他踏平这条路,就算我有些别的心思,他现在也无可奈何。”梅韶抚摸着青霜剑的剑身,对着剑十六道,“这把剑用的还算顺手吧。过几日就是终试了,你可得让他抱得美人归啊。只是,也别让他赢得太容易。”
李安彻底放下心来,笑回道:“既然要他赢了,不如做个顺水人情,何必还要刁难。”
本以为梅韶不会回自己这句话,谁知他竟撑着头,认真地想了一下:“大概是我不愿意看他能这么容易就达成心愿吧。”
他的脾气被漫长的时光打磨得阴晴不定,越来越看不惯他人的圆满,哪怕只是一种表面上的圆满也沾染不得,好像是在提醒着自己的境遇是多么地不堪似的。
李安也算是能摸到点他的脾气,见状赶忙转移了话题:“你葬剑山庄的生意做得倒是广,若不是你说,我都不知道晋西候病重的消息,这个吴策也是瞒得好。他的那几个儿子没一个争气的,细细想来,还真的是便宜了凌澈那小子,过不了多久,美人军权就皆入囊中了。”
“这有什么好羡慕的,有着软肋在侧,给他千军万马也翻不了天去。”梅韶冷了笑意,“我既成全了他,也可以毁了他。”
“那白秉臣呢?他的位置可不好动。就算你机关算尽,也难给他定罪吧。”李安知道白秉臣是拦在他复仇道路上最难过的一个坎。
“当朝右相,确实难以撼动。这样位高权重的人,想来让他失了权力,要比杀了他更为屈辱吧。”梅韶发现,只是说着这个人的结局,都能让自己感到一些快意,“我倒是不急着动他,多年未见,我还想着和他亲近亲近,叙叙旧情呢。”
李安压低了声音:“我说的可不是他在朝中的那点官职,我指的是他背后的那点变数。黎国建国至今,辅帝阁在天下的名望早就根深蒂固,这棵大树扎在百姓的心中太深了,稍有变动,民心沸腾。”
或许是旁观者清,李安对黎国的形势实在是看得太明。
若说黎国民间拜佛论道是一种缥缈无依的信仰和祈愿,那辅帝阁就是黎国百姓心中屹立不倒的神像。
黎国每一代的权臣都是辅帝阁挑选的,帝王的权力是辅帝阁赋予的,甚至黎国这个国家都是在辅帝阁手上诞生的。
这一切都要从黎国开国之时讲起。
据史记载,黎国开国国君穆德帝赵和裕原本只是乱世中的一个小小的军中参将。
一日,行军至一峡谷安营。梦中见一龙自峡谷而出,往东南方向而去,消失在百里之外。梦中有仙人之音飘然而来,言:龙飞东南百里处深埋龙脉,在上建国,可安三百年基业。
赵和裕从梦中惊醒,见营帐中亮如白昼,帐外将士喧闹之声不绝于耳。他慌忙出帐,只见一条巨大的金龙,从峡谷之中直冲而上,在营帐上空盘旋了三圈,往东南方向而去。所到之处,冲破暮色,金光四散。龙吟声呼啸而过,久久回荡。赵和裕惊讶不已,想起梦中仙人所言,心下暗自思忖。
恰逢各地烽烟渐起,赵和裕与众将领言,自己可通神明,言神谕有示,就此起兵。他按梦中所示,在金龙消失之地建都,名为平都。
建都当夜又梦仙人,言平都城外苍山上有一隐士,可助其成就大业。赵和裕遵循仙人指引,焚香沐浴,斋戒三日,携二随从徒步上山。一路只见林深茂盛,婆娑弄碧,飞鸟跳跃嬉闹,啾啾鸣叫于郁郁葱葱中层层浸染。
行至半山腰,鸟叫声渐歇渐远,四下寂静。周遭大雾漫起,目之所及,远峰近岭皆化为浅黛,忽隐忽现。
随从受惊劝阻,以为山中有精怪相害。赵和裕执意前行,复行百步,有钟鸣声缓缓渗来,鸟鸣虫闹四下乍起,赵和裕紧走几步,迷雾渐散,群山皆醒,如同新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