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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良人本就都是犯过事才被调配来的,都是罪人,要是逼急了,指不定能干出什么来。想叫他们安安稳稳的过日子,可不容易。且那天夜里揍张泗的事,真要是对簿公堂,他们可压不过张泗的势力。
陈番心里虽然内疚,但对着胡九彰,他能做的,也只是劝他早日离开,不要深究而已。怎知这兄弟二人都是不见棺材不落泪的个性,一旦认定了什么,就非得一追到底。
陈番垂下眼,看着自己一双满是老茧的大手。
“李公子……是你救了胡九彰吧?我听说他在官府被人给打了?他现在还好吗?”
“他……”李慕云听过了这一番,面上仍是无波无澜,连他听没听进去刚刚的那些话,陈番都看不出来。但陈番问到胡九彰时,李慕云脸上反而显出些许惊讶神色。
“他现在在我府上养伤。”李慕云淡淡道,“胡彦那天被带走后,你难道就没有继续追查?一个人总不可能在世上凭空消失,就算是死,也都能寻到些痕迹吧?况且你们不良人,不就是干这个的?”
“查了,能不查嘛。”陈番不由撇撇嘴。
“我们的人直到第二天早上,才在东郊龙首渠岸边上,找到胡彦的痕迹。我的人就捡着胡彦一件儒生外袍,上面都是血。我叫手底下会水的兄弟下渠捞尸,结果捞了一天,愣是没摸着胡彦的尸首。我估摸着……按那个出血量,胡彦就算当时还活着,也是命不久矣。且以张泗的性格,我不相信他会放过胡彦的命。”
“但倘若胡彦跟张泗好生解释,张泗难道不会放过他吗?毕竟当时的胡彦,可是想帮张泗的啊。”
李慕云眉心紧缩着,可陈番听到他这话,却笑了。
“李公子,你把张泗当什么人了?那种人,没有理由都可以杀人。就算他心里知道胡彦跟我们不良人不是一路的,但胡彦见过他那日的窘状,且张泗吃了那么大一个亏,他总要找个人来泄愤。”
“那按你这么说,张泗岂不成了穷凶极恶的歹徒了?”
“呵呵……合着你以为张泗是什么好人吗?”陈番失笑。
“长安城每天有多少人丧命,李公子恐怕不知道吧?对于张泗来说,杀胡彦泄愤,就像吃饭睡觉一样简单自然,否则你以为他怎么能在长安城扎根?”
陈番本以为李慕云会被自己这几句颇显冒犯的言辞激怒,怎知李慕云只是面色微沉,根本没有透露多少情绪来。他隐藏的未免太好了……陈番在心中暗暗感叹。
这样的一个人,他的心机该有多深沉?
陈番也是混迹长安多年的人了,他自认是个审势识人的好手,但说了这会子话,他仍看不透李慕云。
“陈番,胡彦的事,你没跟胡九彰说吧?”
李慕云也只有在说起胡九彰时,眸子里才会显出些许光彩,陈番看了好一会儿,也只看出这一点来。
“没。这些……我也没脸去跟九彰兄弟说。”陈番这话说的倒是诚恳,“他弟弟的事我也有责任,我就盼着他这次能安安稳稳的走出长安。”
陈番说着,眼光还不住在李慕云脸上打量,“对了李公子,我听说胡九彰的腿叫县衙的人给打断了……这事是真的?”
“真的。”
“哦……那他可难捱了……”陈番颇显怅然,“之前我跟他在西市吃酒时,他还说,等安置好了胡彦的事,就回北庭继续当兵。他是北庭瀚海军的兵,李公子应该也知道吧?”
陈番随口说着,他注意到李慕云眉心骤得缩紧了一下,就好像被针扎了似的。
“呃……李公子还有什么要问在下?”
“没了。陈帅回吧……”
李慕云声音中只剩叹息。
在回长安县的这一路上,陈番眉头就没再舒展过。他总觉得在胡九彰这里,自己如果不给出个交待,他心里这辈子都不会安生。且胡九彰也是北庭的兵——就为了这个,陈番都觉得自己必须得做出点什么。
他就这么想了一路,回到西市官署,几个当值的不良人马上朝陈番这边围了上来。
“头儿,上午听说有肃王府的人来找你,到底什么事啊?”
问他话的正是那日在官署中见过胡九彰的老丁,这人不但见过胡九彰,也见过胡彦。半月前在西市暗巷中揍张泗的,就有他一份。
“能有什么事,就是来递几句话,叫你们收收气焰呗。”陈番随口说着,他眼光一直往面前汉子脸上打量。
“老丁,万年县那边,你熟?”
“嗐,我是土生土长的长安人,整个长安就没有我丁大友不熟的地方!”姓丁的汉子拍着胸脯保证。
“那正好。”陈番忽然轻笑着揽住丁大友肩膀,“老丁,我明日要去万年县办点事,就在胜业坊一带,你看看有没有那片儿的熟人,帮我引荐引荐?”
“胜业坊?”丁大友忽而恍然大悟似的转头瞧向陈番,“头儿要去肃王府?”
“呵呵……你看,张泗那厮派人来,我是不是也得礼尚往来一次?你给我找个熟悉胜业坊的人,最好是跟肃王府里的人有联系的,我也往肃王府里混一次,看看张泗那厮,在主子面前到底是怎么个狗样儿!”
第17章 我会帮你
陈番一走,车内李慕云的表情就已经变了样。他眼中说不出的愤懑与挣扎。李慕云打从一开始就没信过张泗,但他没想到张泗对自己隐瞒的,居然会是如此事实。而倘若陈番说的是真的,那在长安县衙与胡九彰对簿公堂的,就应该是张泗。张泗不单杀了胡彦,还把胡九彰那双腿给打烂了。这种事,倘若换了平时,换了任何一个人,李慕云都不会太过在意。但这一次,吃了这个大亏的,可是胡九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