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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色怏怏,绝望又颓唐地缩在一起,仿佛即将要上断头台。人高马大的男人戴着皮毡帽,手中的鞭子像毒蛇,随着甩动在空中呜呜作响。
任雀从衣袖中伸出半截手腕,略微愣了一下:原先那道诅咒已经化为断裂的灰烬,取而代之的是一道绵延不绝的金色纹路。
是命格线,命运转换的咒法,却又不全是以命换命,倒像是任雀在古书上看到的一种附身咒。
也就是说,这里的一切,所有这具身体的所见所闻都是施咒者亲身经历的事情。
“男孩卖去做苦力,女孩卖进窑子里,动作麻利点,不想死就听老大吩咐。”粗犷的吼声让破败小屋为之一颤,屋内的小孩骚动起来,他们互相抱在一起啜泣,不敢反抗,也不敢发出太大声音。
上一个冒死反抗的大孩子是个男孩,从小帮家里做农活,村子被土匪屠了,流落到这里,是个面容坚毅的领袖。
但任雀抬眼,看到大门上拴着的衣衫破碎的少年尸体,手脚尽断,被钉在门板上示众,他心中一沉。
“妈妈,我不想死……”
“爸爸救我……”
“不要我不要去窑子……”
“我以后肯定听话我要回家……”
一片悲怆的哭腔中,一道年幼的声音吸引了任雀的注意。
“姐姐,上面写了什么?”那声音很稚嫩,像刚出生的小猫小狗一样呜咽,还带着颤抖的童真。
任雀不忍心地看过去,是一个衣衫褴褛的小姑娘,相貌温柔,天生一双桃花眼,是个十足的美人坯子。她手里捏着一张稀烂的破纸,一只手勾着任雀的衣角。
“这是妈妈给我的信,可是我看不懂,姐姐,你能给我读读吗?”小女孩抽着鼻涕,声音软软糯糯的,让人听着心疼。
“你怎么知道我识字?”任雀一张口,纤细的女声从嗓子里流出来,他根本不需要分辨,当即回忆起这个声线。
这个声音,居然是阿倩的。
这是阿倩的身体?
“姐姐分的清东南西北,还知道子丑寅卯,我昨晚听看门的坏叔叔们说姐姐是读过书的,说……”小姑娘支支吾吾地,不知哪句话让她回忆起了不好的事,居然就这么哭了。
“别哭,我给你读。”
任雀板着脸,一点都没有哄人的心思,他从小姑娘的指缝抽走那皱巴巴的纸,指尖刚一触,一阵火辣辣的痛感便顺着指尖流窜上来。
她在抗拒,她不想拿起这张纸。
那是脱离任雀的,只属于阿倩的意志。
任雀忍着痛意展开信,对着光看清上头歪扭的丑陋字迹,一下子沉默了。
“姐姐,上头写的什么?”小姑娘怯生生地问道。
暴雨夜的闪电随着轰隆一声巨响降临人间,苍白电光把浓云滚滚的天空照得像白昼,白光从加了铁链的窗户漏进来,照得上面的字阴森可怖。
【宝贝不要害怕,我替你赴死。】
任雀喉头一紧,把纸稍稍放低,隔着一条缝隙去看那小姑娘,表情未变。
“姐姐,上面写了什么呀?”小女孩一脸期待地看着他。
“上面写着……”任雀神色很淡,没什么情绪,一板一眼地道。
“人之初,性本善。”
作者有话说:
楚虞:虽然老婆有了别的宝宝但我还是爱他!
任雀:滚 你 妈(微笑脸)
第13章 我穷尽天地,只为让他忘记我
小姑娘的表情扭曲了一下,她黑漆漆的眸子一颤,而后苦着张小脸,拽着任雀的手指,频繁催促:“不对不对,妈妈写的不是这个。”
“妈妈写的就是这个,你看。”任雀往小姑娘身边凑了凑,用伤痕累累的手指对准上面的字,装得真像那么回事:“你看,这一字一句的,没骗你。”
“可是,这明明有十一个。”小女孩吸了吸鼻子,不满地道。
“那姐姐也不知道,你找别人去吧。”任雀往后一靠,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小姑娘不知在焦急些什么,她的目光在人群中搜索,目光仓皇,她紧紧捏着纸环视一圈,哆嗦着爬到别处。
任雀的左眼是黑的,眼眶的伤口或许腐烂了,只要暴露在空气中就会疼。他倒吸一口凉气,尽量少牵扯伤口,这样断续的疼痛感竟有几分熟悉。
心口隐隐作痛,他仰头凝神,在衣兜里摸了摸,意外夹出一张粗糙的纸张。
他拿起来细细看着,指尖一抹,突然顿住了。
这张纸只有半个巴掌大,边角被火燎过,有些被烧焦的褶皱,在任雀手上落下黑色的灰。纸面是深墨色,上面的字不太清晰,要仔细辨认才行。
【我赐你一双明亮美丽的眼睛】
任雀垂眸,将纸张彻底捏碎,脆弱的焦炭化为粉末,从他指缝里滑下。他感觉眼眶一热,温热的液体从空洞的肉坑里流下来,落在破烂的衣服上。
任雀的神色渐冷,他抬眸,用仅剩一只的眼珠盯着远去的小姑娘,冷意和怒气上涌。
他整个人隐在黑暗里,突然开口,声音低沉,少了平时狎昵的笑意,令人脊背发寒。
“你要我看这些,是要我帮你杀了她吗?”
风无声吹过,一拂任雀的衣袖,低垂的视野尽头出现一双白白的脚丫,破烂的裤腿包裹着纤细小腿,她站在铺满柴草的地上,站在粘腻的血水里,站在任雀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