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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已经无暇思索什么了,他躺在郁笙臂弯中,抬着脸,睫毛微颤。
那双……那双赤红的眸子……
好眼熟……
恍惚中,奚飞鸾好像看见了,一些模糊又奇怪的画面。
遍地的尸山血海,一个魔族打扮的英俊青年将他缓缓从地上抱了起来,血沿着他的衣角滴落,不知是沾了地上的血,还是他自己的。
那个青年同郁笙有着截然不同的相貌,五官英俊深邃,带着一股独属于极北魔域的异域之气,眉宇间甚至蕴着一丝妖邪,可不知怎的,奚飞鸾知道,这个人就是郁笙。
他的双眸亮着紫红色的瞳光,幽深的瞳仁几乎化成了一道竖线,死死盯住了被他抱着的奚飞鸾。
奚飞鸾听见他压在喉咙中的阴沉声音:“你想干什么?”
那双亮得惊人的眸子摄去了他的心魂,一股妖邪之力无声地扩散开,奚飞鸾这才发觉,被郁笙抱在怀里的“他”已经快要死了。
这种死去的状态很奇怪,无关病痛,无关魂魄,好像有一只无形的手在缓慢夺去着“他”的生命力,本就没有三魂七魄的“他”犹如一只断了线的风筝,身体一点点冰冷下来,一股奇异的力量正在从他这具非人的身体里撤走,留下一具死去的空壳。
而郁笙竟然在对一个逐渐冰冷的躯壳使他向来看不上的魔族媚魂之术。
奇怪,我怎么知道他看不上的?奚飞鸾的意识清明了一瞬,他听见了“他”微弱的声音:“罪孽已了,我便归天去了……”
他也看见了郁笙阴沉到极点的脸色,那双英气的剑眉紧紧蹙起来,他嘴角绷成了一条线,似是忍耐,又似是愤怒,猩红的魔印随着他翻涌的情绪在眉心映起一团火。奚飞鸾听见了牙关紧咬的咯咯声,郁笙按在“他”背上的手开始颤抖,这种颤抖很快散布到了郁笙全身,不知道过了多久,郁笙才像是平静下来,嘴角扯出一个难看到扭曲的笑容,他说:“我准你走了吗?”
怀里的人垂着眼,眼里的光已经快要熄灭了。
“你若走了,我会改修地狱道,过往你带我修行的一切功德都将作废,到时候人界无人敌我,我杀了三宗杀凡人,杀完凡人杀武常寺,我化一个比这还壮阔的炼狱,你——回不回来?”
“你……不会……”
“我会的,你知道,我会的。”
怀里的人猛然睁了睁眼,眼里仿佛含着哀求。
“你……待你功德…圆满……飞……”
“尚有……”
“再见之时……”
怀里的人柔软的嘴唇艰难地一张一合,已是强弩之末。
郁笙听见这话更怒了:“到时我斩三尸,断七情,天庭复见,自此再不相识是吗?!”
“没有……天庭……”怀里的人笨拙地给他纠正完,彻底闭上了眼。
郁笙阴沉的脸色一下子变了,他的指尖又开始颤抖,惊慌地去试探“他”的体温,一声接一声地叫他,奚飞鸾却已经听不见了,他的眼前光华流转,最后又回到了现实当中。
血已经慢慢止住了,浑厚的灵力沿着郁笙贴在他腹部的手掌传进来,迅速充盈起他的经脉,替他封住身上穴道阻止气血逆流。
对峙的两方兵将都已经乱了套,魔族大将持刀对向竟然打伤尊主的斐折,要他立马给出说法,魔族将士人心惶惶,已经溃不成军。焕栖宫那边稍好一点,守在山门前的修士对着他们主动救治魔尊的掌门震惊片刻,还是护在了郁笙周围,紧盯着魔族大军:“休想踏入我们焕栖宫一步!”
斐折脸上带着癫狂的笑容,对身后将士们的惊惶视而不见,在焕栖宫族人警惕的目光中肆无忌惮地走了过来。
他目光贪婪地望着那边正在用灵力给奚飞鸾吊命的郁笙,无声地笑了起来:“尊主,您这是在干什么呀?”
所有人都以为他喊的是倒在地上生死不明的奚飞鸾。
却听斐折突然抬高了声量:“焕栖宫修士奚飞鸾以奸邪之法偷得我族魔尊之位,扰我族真正的尊主郁笙归位,令我族日益凋敝,实乃罪该万死!”
郁笙的动作顿了顿,抬起头,眼里猩红异常,像是快要失去了理智。
“什么?!”
“他在说什么?!”
两族将士们惊慌无措。
斐折嘴角的笑意扩大,他死死盯着郁笙的双眼,继续道:“此人族奸恶异常,为使尊主同魔族断得关系,竟不惜杀掉尊主全部亲人,把罪名栽赃给魔族,借此让尊主仇视我族,尊主,此时正是决断之时,请您惩处奸恶,光复我族荣耀!”
魔族将士们呆住了:“这……”
“请您惩处奸恶,光复我族荣耀!”斐折看着郁笙缓缓站了起来,眸中红光如焰般流淌。
本来躺在郁笙膝头的奚飞鸾滑落到地上,半垂着眼,歪着头,浑身都是血,连坐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守在郁笙周围的焕栖宫弟子听见此番话已经阵脚大乱,任由斐折从他们身边走过都做不出反应,斐折一路走到了郁笙面前,看着郁笙缓缓抽出了腰间的苦厄剑,低头看着躺在地上呆呆地望着他的奚飞鸾。
斐折的声音突然轻到几乎只有他和郁笙能够听见。
“尊主,您听过鬼渊的传说吗?”
郁笙半垂下的眼里是逐渐涌起的混沌杀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