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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憨傻三少还差不多。”容市隐翻了个白眼道。
“容大人,你竟然会翻白眼?”陆梵安看稀奇的盯着容市隐,又想起什么道,“不过容大人,你今天晚上可是打破了许多我对你的认知。我以为就你这古板的……呃,就你这稳重的性子,是决计不会骰子、牌九这类市井游戏的。竟没想到你会那么厉害。”
容市隐从桌上拿起酒坛子喝了一口,过了许久才自嘲似的笑笑,道:“我不仅会骰子、牌九,还会斗鸡斗蛐蛐儿,甚至还能变戏法。是不是没想到?”
陆梵安觉察到了眼前人的情绪有些异常,又想起从西城出来后容市隐便不太对劲。
收了调侃他的心思,小心翼翼的问道:“你今日,究竟怎么了,自从那会儿从西城出来,感觉情绪就不是很对。”
“旁人会这些,大抵都是为了玩乐。”容市隐喝了一口酒,似悲似笑的轻声道,“可我,却只是为了生存。”
容市隐脸上现出些醉态,一只手靠在桌上,又灌了几口酒,随意的拿袖子抹了抹嘴角,像是自语,又像是呢喃:“我自十二岁离家,便辗转于各个酒馆食肆之间,替人打杂。间或也会同客人戏耍些小游戏,讨些个赏钱。”
“慢慢的,竟也于此道上玩出些名堂,骰子也好,牌九也罢,只要我想,输赢由我控制。有一年冬天,薇儿高烧不下,可却没钱请大夫。我走投无路,第一次步入赌坊,用一块杂玉赢了几两银子。可赌坊众人欺我年幼,硬要我将银子还回去。”
“我不从,他们便污我小小年纪便出老千,强给我灌下了好几坛子辛辣低劣还混着辣椒粉的白酒。入喉的感觉,就像是有人剖开了你的喉咙,又拿烧红的刀子一点点的剜你的心肺。那一遭鬼门关,险些再也回不来了。”
“倘若我命止在那时,或许于许多人而言,都应是一件极为欢喜的幸事吧。”
“可是我并未出老千啊,只不过玩的熟了些,摸出了个中规律罢了。可却无人信我。”
容市隐说的极其缓慢,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一样。可陆梵安却清楚的看见,他放在酒坛上的手,骨节处都用力到在隐隐泛白。
鬼使神差的,他将手覆在了容市隐的手上,略带安抚意味的用力握住了他。像是这般,就能抚慰抚慰当年那个在误解中孤苦无依的容市隐。
“我信你。”
容市隐眼里带着几分醉意,有些无措、有些茫然的望向陆梵安,却只一刹,便更加用力的回握住了他。
陆梵安被容市隐捏的有些疼,却并未有推开他的心思。被握了许久,才轻轻道:“薇儿是谁?”
容市隐松开陆梵安的手,又是沉默了许久才道:“是我有愧之人。”
看着容市隐的眉间的悲戚,陆梵安有些不忍,刚想着如何开口转移容市隐注意力的时候,容市隐却开口道:“如果今日,我真的随意寻了个人代替秦名,你会怨我吗?”
陆梵安没料到他会突然有此一问,愣怔了一下,道:“不会。此事本与你无关,你既愿意帮我,那是你对我朋友间的情分,我哪儿来的怨你的资格。只是,或许会恼自己的无能。”
“朋友?”容市隐说的极慢,像是在品味这两个字的意义一般,“陆梵安,你是除过薇儿,第一个以朋友的身份在我身边待这么久的人。虽也是有所图,可至少没离开。”
这是容市隐第一次叫陆梵安的名字,郑重又飘渺。
“对不起。”陆梵安说的诚挚,又望着容市隐认真道,“我发誓,此后,再无所图。”
“再无所图。”容市隐拿起酒坛的手顿了一顿,“就是又要走了吗?”
知容市隐误会了自己的意思,陆梵安翻了个大大的白眼,道:“我的容大人,你这是什么脑回路啊。无所图的意思就是,此后只以朋友身份相交,坦诚相待。你可愿意?”
可心里,却溢上了一些他自己都说不明白的心疼。容市隐的人生究竟是怎样过来的,会让他觉得只要自己身上再无利所图,他便要被丢下、要被遗弃。
“若不再这般聒噪,便好。”容市隐低着头沉默了许久才道。
陆梵安看着容市隐,无奈的摇摇头,拎起酒坛走到凉亭前的斜草坡上,边叹气便躺下道:“怪不得没有朋友。”
容市隐微微笑了笑,随之躺到了他身边,陆梵安给身边人挪了挪位置,道:“没想到这一天竟发生了着么多事,再过一个多时辰,天都要亮了。”
“嗯。”容市隐答,看着前院已经稀落的灯火,又道,“什么时候回去?”
等了半天都没有听到陆梵安的回答,容市隐侧过头却发现那人已入了梦乡。
这一天,确实累了。
容市隐看着陆梵安熟睡的面容,细细的打量,不得不承认,眼前这人,确实是生着一副好皮囊。
中旬之月,升得迟也落的迟,悬在西山之上,洒下一地月华。浇在一身青衣的少年公子身上,衬的其愈加不染凡尘。
陆梵安面目生的白净清俊,醒着的时候一双含情目本该自带风情,却因眸中的少年雅痞之气,多了些潇洒风流。
如今熟睡,倒添了几分沉稳。眉梢上是几分不食人间苦的不羁与傲气。但因性子随和良善,使得那几分不羁与傲气也成了青年人的活泼与朝气。十分讨人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