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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个杯子,里面装着热水,捂着手也很暖。
还很好心地跟曾忆昔嘱咐,话里话外都有几分老人家的神态:“冬天喝点热水对身体好。”
也不知道曾忆昔会不会听。
曾忆昔站她对面,背靠着栏杆,两条手臂向后曲着,懒懒地搭在铁栏杆上。
眼睛看着她,嘴里说的是他们老曾家的事。
曾忆昔说他爷爷以前开过船,不过他自己倒是没见到他们老曾家的那艘船。在他没出生之前,这船就沉了。就是曾繁清第一次登上船准备大展身手的那一刻,就注定这是他人生一次独一无二经历。从那以后,他爷爷就觉得曾繁清跟水八字相克,所以当时当他沈邻溪在一起时,老人家心里是不大乐意的,急的直蹙眉。
饭吃过,又聊了会天,此时时间已不算早。但正逢假日,街坊邻居估计都还蒙着被子睡的昏沉。
四周很安静,风过林梢和他说话的声音,落在耳里,都是那么清晰。
作为等价交换,江月稠也说了点她的事。分享了一次开拖拉机的经历,跑车没碰过,不知道音效能不能比得过拖拉机那轰轰隆隆的音效。这么一想,那车还是敞篷的呢。
村里的马路修的笔直,金澄澄的稻田,乡村公路上也没人,爷爷让她开了一小会儿。
曾忆昔被她逗笑了,他不知道自己有没有看过拖拉机,也许很小的时候见过,但是没什么印象。
但一想到江月稠开拖拉机的样子,笑的乐不可支。
江月稠靠着墙沿:“下次有机会,请你坐坐江爷开的拖拉机。”
曾忆昔笑的说不出来话。
“你敢不敢坐啊?”江月稠有几分挑衅的说。
曾忆昔朝她一抬下巴:“你敢开,我就敢坐。”
谁怕谁,这事很快就定下了。
本来是打嘴炮,但这会儿,她是真的挺想带曾忆昔坐坐她开的拖拉机。别的不说,这金贵的大少爷坐在土掉渣的拖拉机上,在乡村公路上一路颠沛,想想就觉得有意思。
再放一首《Country Road》,简直完美。
曾忆昔忽地想到,在黄昏和夜幕相接的时刻,他坐在这位江爷的副驾上,拖拉机慢腾腾地开着。他们嗅着晚风里的稻香,看着天边飘着彼时人间的最后一缕炊烟……
他当年写作文的时候,从来都没有这么文思如泉涌过。
曾忆昔好长时间没说话。
他见过很多死要面子的人,学生年代就遇到过穿着冒牌货搁那儿一本正经地炫耀,他懒的戳穿,只是好笑地看着人装逼。
江月稠是少见的,总是很坦诚地告诉他——
“我挺穷的。”
她落落大方地告诉他,总是让他无可奈何,又有种说不上来的滋味。
如果他们境遇颠倒,他不知道是否能做到像江月稠这般坦诚。
曾繁清以前告诉过他,其实当年事故发生的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他都挺自卑的。本来家里条件不错,也是十里八乡有名的殷实人家,日子一夜回到解放前,什么都没了。他自卑到连去看沈邻溪的勇气都没有,想着别连累人姑娘了,就这么算了吧。最后被沈邻溪找上家门,指着他鼻子把他骂到崩溃大哭。他不想穷,不想没有沈邻溪,后来好歹熬过来了。曾繁清那时唠叨叨那些他没经历过的老曾家穷苦岁月,他没经历过,难以体会,向来左耳进右耳出。
直到此时,他忽然懂了那份心情。
细细一想,他这顺风顺水的二十多年,也真是幸运。
江月稠昨晚就收拾好了东西,午饭一过,便拎着东西准备出门。
拎着东西出门时,曾忆昔跟着她一道出门。
街上的人明显多了起来。很多人手里都提着大一包小一包,购物袋里装着瓜果零食、烟酒礼物。路上的车辆比平时几乎多了一倍,川流不息的车流里,一会儿就看到了好几个外地牌照。
“你在哪儿过年?”江月稠问了句。
“回我爸妈那。”曾忆昔说。
江月稠“奥”了声。
曾忆昔:“你什么时候回来?”
江月稠:“还不确定,我还要回老家。”
“……”
曾忆昔一时半会没说话,他知道江月稠的老家是在外省,离的挺远。
江月稠不是土生土长的江城人,但显然跟江城很有缘分。名字的第一个字就是“江”,好像注定和这座城市有着浩浩荡荡扯不断的关系。
默了默,曾忆昔轻笑出声:“你要回老家开拖拉机?”
江月稠虚张声势地说了句“是啊”,回看他的眼神带着点挑衅。
曾忆昔:“那我什么时候能坐坐你开的拖拉机?”
江月稠:“……”好家伙,他还真的想坐?!
一时在心里摩拳擦掌,想着今年要是回老家,说不定真要借个拖拉机试试手。
今天的车开的貌似比平时慢一点,到寒山区那边花了一个多小时。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