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逐渐收敛，找到了坐在暗处掌管PPT切换的云霄，随意拎了个凳子坐在他旁边。
    早就知道成诺要表白，也早就知道楚瑶知道了成诺要表白，甚至之前都想象过这俩人会怎么故作矜持，却万万没想到会是这么走心的方式。
    成诺的PPT按照时间顺序逐渐拉近，一起上兴趣班的两个小朋友在少儿比赛里拿了冠军，被选进了京城队，第一次配混双，第一次参加文艺汇演，第一次打全国比赛。
    他们参加的第一届全运会，还没有磨合多长时间，成诺踩脚的次数相当频繁，比赛输得憋屈至极，楚瑶赛后生了好几天的气，刚进队的苏画小朋友还以为她被欺负了，二话不说就去找成诺算账，都约好了操场打架结果又被楚瑶拦了下来。
    后来他俩的混双越来越默契，被教练们称为“天作之合”，苏画却一直没怎么配过混双，倒也不是真的不重视，就是不知不觉中已经以他们为标杆，始终觉得没有一个人能给她相似的搭档感觉。
    ……云霄例外。
    再后来他们先一步进了国家队，继续征战国际赛场，都有过很长一段瓶颈期，走在黑暗之中依然没有任何一个松开手。命运流转，楚瑶率先迎来光明，走上了她的巅峰，成诺也紧随其后，终于撬动了云霄这块巨石。
    这是多么特别的缘分，才能在现在这个年纪，就已经贯穿了彼此将近八成的生命，从省队到国家队，无论巅峰低谷，无论前路是否明朗，他都始终在她身后一扭脸就能看到的位置。
    苏画算是与他们相处时间最多的人，早已被感动得不像话，别过脸抹了把眼泪，小声嘟囔，“这感情也太美好了。”
    云霄不慌不忙地切到下一页PPT，还能腾出手来抽了张纸递给她，这才接话，“什么感情？”
    声音依然冷静沉着，与整个包厢里的悲欢并不相通。
    果然，云霄只是一个没有感情的冠军收割机，苏画暗暗翻了个白眼，却还是很愿意再跟他聊两句，仔细揣摩了一下内心复杂的感受，自己也不是很确定，“应该……是搭档吧？但又不完全是搭档……哎呀我也不好说，感情这东西又不是说非得是哪一种，人类是先有感情然后才定义感情啊。”
    人这个动物复杂而美好，哪儿有什么纯粹的亲情友情爱情，不过是在进化过程中给出的定义。两个人的关系，外人很难体会哪怕万分之一，更遑论为别人的感情下定义。
    “嗯，对。”
    她倒是很少这么艺术地说出自己的想法，云霄琢磨了几秒，赞同地点头，顿了顿，看着成诺那边终于进入了正题，手底下切换到最后一页PPT时，眼角也染上了一点笑意。
    “但也不用怀疑，这世上美好的感情有很多种，‘搭档’就是其中之一。”
    所谓搭档，共经风雨，共担荣辱。
    苏画感觉刚刚自己脑中的迷雾被瞬间拨开，还未来得及再仔细琢磨云霄话里的深意，就被队友们突然爆发的欢呼声吸引过去，一眼就看见成诺微向前倾，像每次比完混双那样、又完全不同地，抱住了楚瑶。
    她这个角度刚好能看到楚瑶放在成诺后背的双手，从微拢成拳到逐渐张开，最后轻轻地在他背上拍了拍。
    队友们起哄的声音几乎要掀翻屋顶，甚至都有服务员闻声过来看看发生了什么，知晓内情之后也纷纷祝福。成诺和楚瑶像是婚礼上的新人一样被簇拥着笑闹，苏画不想掺和这种危险的活动，主动退到包厢门口给他们拍照，拿出手机的瞬间正好有电话进来，看清来电显示之后，表情有瞬间的凝固。
    “……喂，洛指。”
    她的声音不大，但国家队的每一个人都对这个称呼极其敏感，在她接起电话的同时，整个包厢立刻安静。
    国家队对于队员们的感情问题一直都没有什么明确的说法，但是却一直都有一个不知道从哪儿传出来的“不允许队内恋爱”的潜规则，说得有鼻子有眼，还怪吓人，但由于并没有写在正式的规章制度上，近年来也没有出现在役的真情侣，大家也就没把这事儿放在心上，如今围观表白的兴奋劲儿过去，才意识到万一这潜规则真的是真的……事情似乎有那么一点难办。
    一个女队现役唯一的大满贯，一个刚刚战胜云霄风头正盛的男队二把手……啧啧啧。
    苏画跟洛世奇说了两句就挂了电话，抬眼瞧见队友们都是一脸不忍或同情，实在有些莫名其妙。
    “洛指说今儿虽然休假但是竟然没一个人过去加练，云霄成诺楚瑶的电话都没人接，还以为咱们食物中毒了呢，差点就叫救护车了。”
    啊这……虚惊一场虚惊一场。
    一片劫后余生的欣喜中，阮圆圆率先举杯，精准地找到了苏画的镜头，一脚踩在椅子上，好好的一小姑娘，满身的匪气。
    “来来来，咱们今天以可乐代酒，庆祝队里终于有了一对真情侣！不醉不归！”
    话落，一饮而尽。
    苏画放下了录视频的手机，笑骂了声“傻子”。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