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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大婶点点头,表示明白了。
她带着两个孩子进了自己家。刘大婶家里除了许奶奶,就只有她自己一个人。她手忙脚乱地给两个孩子倒了水,边忙活还边念叨着:
“当时我就劝你那些叔叔婶婶别把你往你妈那里送,她那么大个人,自己还没活明白呢,哪儿懂照顾小的。唉,可怜的娃,你是偷偷跑来的还是你妈让你来的?干脆你以后就住在大婶这吧,婶照顾你。”
刘大婶絮絮叨叨地说着话,等忙活完了,她才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小跑几步去到里屋。
许舟辰只听见她的声音从墙后传来:
“阿姨,您看看谁来了?!我说,您看看谁来了,是小辰啊,您还记得吗?!”
刘大婶的声音很大,显然是为了照顾听力不佳的老人。
那个时候,许舟辰不合时宜地想到了一件事。
他在想,明明在自己离开外婆身边的时候,外婆的身体还很健康,跟她说话的时候不用扯着嗓门,也不用问她还记不记得某个人。
明明才过去了两年而已,他最喜欢的外婆,怎么突然就变老了。
许舟辰坐在椅子上,手无意识地攥住了衣角,等到再抬眼的时候,刘大婶已经从里屋扶出了一个步履蹒跚的老人。
老人脸上的皱纹比许舟辰记忆中多出许多,头发花白了,身形也佝偻了下去,像是被时间压垮了脊背。她拄着一根拐杖,抬眼望向许舟辰的时候没有惊喜,有的只是一片茫然:
“哟,这是谁家的小孩子?”
刘大婶把许奶奶扶到椅子上坐下,边和许舟辰解释:
“你外婆啊,两年前生了一场大病,等到身子养好了之后就不怎么记得人了。老人嘛,都这样。来,你跟你外婆说说话。”
刘大婶找了一张小毯子盖在许奶奶腿上,随后就去了里屋做自己的事。而沈岁安进门喝了杯水后便牵着火锅去院里撒欢,他偶尔会路过窗子,少年的身形在月色下有些微冷意。
这时候,屋子里就只剩了许舟辰和外婆两个人。
以前孤单的时候,许舟辰总是会想念外婆,但他一直不知道自己该怎样做才能回到外婆身边。现在外婆就坐在他旁边,他一时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外婆,是我,我是辰辰。”
许舟辰牵着外婆的手,像小时候一样伏在她腿上:
“您怎么把我都忘了?”
“辰辰?我可不认识什么辰辰,我们家只有一个姑娘,叫从善。”
外婆笑眯眯地摸摸许舟辰的头:
“你这孩子,跟她一样乖。”
许舟辰愣了一下。
“可我没把她养好啊,好好的孩子养成了那样,是我的错,我对不起她。”
老人不知想到了什么,说话的声音都有些许颤抖,到后来,甚至抬手抹起了眼泪。
“才不是你的错,外婆是世界上最好的大人。”
许舟辰也红了眼眶,他小声说:
“我不想走,我以后留在这陪您好不好,我不想回她身边,也不想上学了。”
“上学?”听见这两个字,外婆像是想起了什么。她轻轻拍拍许舟辰的头:
“辰辰要上学,要好好念书,成有用的人。”
外婆的声音带着笑意,还是一如既往的慈祥,就像是以前的夏日,在摇椅上给许舟辰讲故事的模样。
她把许舟辰推开,自己拄着拐杖,颤巍巍站起身来。
许舟辰愣了一下:“您去哪?”
“嘘。”外婆冲他摆摆手:
“辰辰在这等我。”
许舟辰看着外婆慢慢走到里面的房间,他听见老人的脚步声和拐杖敲在地上的闷响,莫名有些出神。
他在想,他在许从善那里是多余的,按照许从善的话,他在自己亲生父亲那里也是多余的,现在连他最亲的外婆都记不清他的样子、把他忘了。他从来没觉得自己这么孤单过。
屋子里摆了个老式的钟表,里面的秒针发出走动的声响,在安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
“来,辰辰。”
许舟辰被外婆一句话唤回了神,他看见老人蹒跚地从里屋走出来,一手拄着拐杖,另一只手在怀里护着什么东西。
等她走近了,把怀里的东西献宝似的掏给许舟辰,他这才看清,那是一个红色的塑料袋。塑料袋里面鼓囊囊的,像是装着什么东西。
老人小心翼翼地把塑料袋拆给许舟辰看。许舟辰看见塑料袋里躺着一把破旧的玩具枪,还有几个小零食,甚至还有一个已经干瘪了的包子。
这个时候,刘大婶也忙完了事情,走进来一眼就看见了老人手里的东西。她“哎呦”一声,把老人扶回椅子上坐好,又看了一眼塑料袋,重重地叹了口气。
“那个玩具枪,是上次阿姨在路边捡的,那时候她已经记不清事了,还记得小孙子喜欢玩玩具枪。还有这包子,这包子还是今年过年的时候我包的豆沙包呢,那时候她说他小孙子喜欢吃,我也没在意,给她的包子我还以为她自己吃了,没想到竟然留到现在了。”
刘大婶说着,竟是有些哽咽:
“唉,阿姨这辈子也无依无靠的,男人不在了,自己一个人把姑娘拉扯大,姑娘也不管她。现在老了,连个能在身边孝敬的亲人都没有。”
许舟辰垂着眼,捏紧了拳头:“我留下来吧,我可以边打工边照顾外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