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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我答应过敬渊啊!
令仪没有胆量把这句话说出口,他的父亲虽然满意敬渊的才能,但始终对敬渊的忠诚抱有几分怀疑。从前令仪总是很体谅父亲的忧虑,甚至为此暗暗发笑过,毕竟对方永远不会想到,敬渊对自己死心塌地的效忠竟是源于爱恋。然而他很清楚,往后阮鹤江要再向他发起这种质疑,他再不能轻轻松松的、像看父亲一个笑话般的不作回应了。
与令仪分别的两天后,尚英接到了咏棠的电话,刚听见他的声音,咏棠就迫不及待地叫起来:“七哥,快来救救我,盛欢疯了,他想要我的命!”
一抹刚刚酝酿出来的微笑霎时凝固在尚英脸上,他捏着话机,任凭里面一句句急促焦灼的求救直往耳朵里冲。多少个日夜,他曾阴暗地期盼过这一时刻的到来,尽管它的到来不会给自己带来一点好处。与咏棠在一起的时间越长,这份期待也与日俱增,逐渐堆积成一大团理不清也解不开的乱麻,如今他终于能将它们痛快地撕扯开来,让躲在后面的自己重见天日。尚英的脸上控制不住地浮出一抹笑意,这回的笑是完全不需要酝酿的。
他听见自己冷静地劝哄:“不要慌,你找个地方躲好,我十分钟后就到。”
咏棠躲在尚英的宅子里,几乎是掐着表数着数过完了这十分钟,所幸他的等待没有落空,手表的指针一跳,敲门声便准时响起。咏棠忙爬下床,满怀期待地拽开/房门,却不想出现在门外的并不是尚英,而是两列身穿黑衣,腰上佩带凶器的高大男人。何凌山就站在他们正中,恰好背对着窗,阳光在他脸上错落出分明的暗影,在这一刹,咏棠险些以为自己看到了十几年前杀害他父亲母亲的凶手。
他失控地惊叫起来,腿同时软了,天真可笑地想把门重新合拢。何凌山一把撑住门,几乎不费什么力气就将它推开,一语不发地盯着他。
这种沉默的注视让咏棠毛骨悚然,没有语言的干扰,他恰好能更加敏锐地感知何凌山的情绪。这个人恐怕已经快被怒火烧透了,一双眼睛灼灼发亮,神情却是铁一般冷硬,咏棠从没料到自己会有盼望何凌山主动对自己说话的一天,否则再这样下去,他害怕对方会直接在他的脑门上来一枪,何凌山绝对有胆量这么做。
或许是他的祈祷起了作用,何凌山扶在门上的手动了动,眼中的愤怒逐渐冷却成厌恶,终于平淡地、甚至是和缓地问道:“温咏棠,你知道温家是怎样处置叛徒的吗?”
“什么叛徒?”咏棠好不容易压住发颤的嗓音,想让自己在对方面前不那样狼狈:“你少诬陷好人,帮中谁不知道,温家的事我从来都不过问,我能出卖什么消息?况且当家的人是我的亲叔叔,我为什么要帮着外人去谋害他?”
他自以为这番说辞滴水不漏,忍不住得意起来,连视线都不再躲闪,理直气壮地戳在何凌山脸上。
何凌山嘴角动了动,居然送给他一个敷衍的笑,继而做了个手势,跟在对方身后的人很快退出房外,把房门重新关好。
见对方往自己身边欺近,咏棠竟不由自主地哆嗦一下,慢慢往后退。数个小时前何凌山在珑园找到他,两人刚打照面,这个人就如同索命恶鬼一般掐住他的脖子,把他狠狠掼在地上,如若不是管家来劝阻,恐怕自己在珑园就没命了。他不知道对方是怎样查探到自己身上的,更不清楚自己在哪里露了马脚,但无论如何,就算何凌山再怎样盘问,他也坚决不会配合对方。咏棠不能忍受一个曾与自己有云泥之别,被他踩在脚下的人,如今高高在上地审问自己,甚至给他安排罪名——这个人根本不配!
“你还记得他是你的叔叔。”何凌山忽然开口。
等到咏棠瞪向自己,似乎在指责他为什么明知故问,他才接着说道:“就算你从不理事,也该听说警局在几天前封了我们所有的码头,禁止一切生意往来,至于理由么,难道你也不清楚?”
咏棠竟分不清对方的措辞与腔调哪一个更令自己光火,思来想去,到底是尚英的错,要是他按时到场,哪里轮得到这个人站在这里对自己阴阳怪气。不过何凌山的话里不尽是坏消息,码头被封,生意终止,这段时间温家的干事们一定没少找对方的麻烦,否则他也不会如此火冒三丈地上门兴师问罪。既然这样,咏棠不介意再给对方添一点堵:“是有人在船上放了鸦片,再故意让警察发现?”他的目光在对方身上一转:“盛欢,你不会是在贼喊捉贼吧?”
何凌山并没有理会他的挑衅,只道:“这几天里,我找来了秋岳公馆所有守卫,一遍又一遍地盘问他们,想知道是谁进过书房,偷看了路线图。可惜的是,他们的回答都找不出什么错处,似乎没有人撒谎。”
当然不会有人撒谎,咏棠掐了掐手心,险些露出笑容来,温家总有人明白谁是他们真正的主人。
不料何凌山话锋一转,道:“可是,他们之中有人说过一句话,让我很久都想不明白。”
咏棠刚刚放下的心又被高高提起,连怎么搭腔都忘了,两眼盯着何凌山,只等他揭晓答案。
可对方似乎不打算为他答疑解惑,径自说起了其他话题:“在这之后,我又回到温鸣玉的书房,重新检查了一遍那里的信件。你跟在他身边十几年,应当知道他有个小习惯,他存放每一封信,都会用特殊的方法折好,拆开需要费些功夫。若是有陌生人贸然翻看,总免不了把信扯坏,留下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