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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躺在卧室的床上,盛夏也盖着厚厚的被子。
不是没去医院看过,但这娘胎里带的病气,医生说的最多也不过是好生调养。家里开始日日弥漫着中药的苦味,妈妈的卧室里尤为浓重。每次进去,他都感觉自己像是要在这气闷的中药味里窒息。
但妈妈好像很喜欢,整日里也不愿意出门,天天在卧室里躺着。
开始还允许贺秋桐进去陪她说说话,到了后来就一个人闭门不开了。
这几天他再也没出过门,都在妈妈门口坐着,小心翼翼地听里面的动静。他好害怕。
害怕自己唯一一个亲人也离开自己。
妈妈每天吃饭的胃口都却来越差,可他却没有什么办法。
晚上等妈妈睡着了,他会偷偷溜进去,趁着月色看看妈妈干枯的脸。
时间轴毫不留情地一点一点往后拨,他的假期都快结束了但妈妈的状态还是一点好转都没有,甚至是病入膏肓。
保姆阿姨曾经拉着他的袖子告诉他,“你妈妈可能……”
他突然出声打断了阿姨未说出口的话,“不会的!不会,不会的。”他默默念叨了好几遍,不知道是说给阿姨听还是在安慰自己。
有一天妈妈突然开门了,也开始好好吃饭,他当时开心极了,像是买彩票中了头奖一样的兴高采烈。
但是妈妈的样子却不像是以前那样恬静温柔了,灰败的气息始终萦绕在她身边,当时还不太能共情的贺秋桐只是觉得妈妈看起来一直都不高兴,却不知道是哪里不对。
但妈妈能认真吃饭了!他觉得这是向好发展的一个兆头。
可他后来才发现,妈妈每次都逼着自己把饭吃下去,趁他收拾碗筷出去的时候又跑去厕所吐掉,这样自虐的进食方法只是让她的身体更加雪上加霜。
妈妈每天一起床就会拉着他的手念念叨叨,说的都是些颠来倒去的话或者是抱怨这一天天的没有盼头。
妈妈常提起的就是去世的外公和一个他没听说过的名字——贺立。
后来他才知道,这就是那个陌生的爸爸的名字。
每次提起他,妈妈都会掉眼泪。是默默地,无声地就开始落泪,眼泪好像不要钱似的从妈妈凹下去的眼眶里掉出来,把被子都打湿了好大一块。
他手忙脚乱地想要帮妈妈把眼泪擦干,但根本行不通。擦干了又会有新的眼泪涌出。
他好心疼,也好恨。
他止不住对他爸爸的恨意,恨他的无情冷漠,恨他的不负责任。
第49章 鲜血染红纯白
你买了一块巧克力,你以为是抹茶口味,开心的一口咬了下去,入口却是你最厌恶的芹菜味道。
你感觉像脚底粘了口香糖一样恶心,可他黏上了就是黏上了,甩都甩不掉。
麻绳专挑细处断,厄运专找苦命人。
上天就是跟他过不去。
在暑假的尾巴,妈妈的生命也走到了尽头。
像是一根蜡烛烧到了末尾,烧得一点不剩。
妈妈最后还是与世界和解了,在生命消逝的最后一刻她放下了这一生的爱与恨。
她喘着粗气,喉咙里像是有人在拉风箱,她颤抖着声音让他不要恨贺立。
“桐桐,你别怪你爸爸。他之前是很爱我的,也很爱你……你可能忘了,在你很小的时候…他也抱过你,亲过你。”她已经没什么力气了,又喘了口气,“你小时候哭闹的厉害,但是他一抱你你就不哭了。”
“妈妈对不起你,你还这么小……”
“妈妈舍不得,但是妈妈真的好累。”
“我想你爸爸了。”
……
妈妈走得很安静。
生命来时轰轰烈烈的一声啼哭,走时静静凄凄的悄无声息。真真是死如秋叶,轻飘飘地落下。
离开的人把愉悦带去天堂,却把悲伤留给了人间里还在挣扎的世人。
这是贺秋桐过得像一团乱麻,痛得像快刀斩下的那年的夏天。
——
妈妈去世后,那个人终于出面了。
同样是一身剪裁得体的西装,一丝不苟的领带,油光锃亮的皮鞋,一副高高在上的冷漠样子。
爸爸简单地*办了妈妈的葬礼,人死不过一捧灰,但这灰落在哪儿也是有关系的。在贺秋桐的严厉要求下,妈妈被葬在了外公旁边的墓里。
名义上的爸爸居然住进了他和妈妈外公之前一起生活过的家里。
他不明白这个看起来就很有钱的爸爸为什么非要住这里进来,跟着爸爸一起住进来的还有一个新的保姆,旧的保姆早就被爸爸辞退了。他很不满意,甚至是讨厌这个突然闯入他家的男人。
但是妈妈让他不要恨,他小时候也曾拥有过父爱……
不得不说,妈妈最后的话让他心有犹豫。如果他之前对父亲的恨意是一百分,听过那番话之后,一百分里就有五十分带上了水分。
一边是对从小就缺失的父爱的渴望,一边是这个所谓父亲的冷漠伤人。这让他想起了之前玩过的森林冰火人,一边是炽热的红
另一边是刺骨的冷,双方相互纠缠,打得难舍难分。
血缘的力量最终是打败了他对失望的害怕,虽然他对这个爸爸已经失望过不知多少次了,但他还是决定给这个人一次机会。这是他留在世界上的最后一个亲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