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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办不了。”
张奇皱眉,不能理解,随后明白了什么,怀疑似的看着我:“行哥,你知道我们这行的忌讳。”
不能可怜客户,所有上门客户都要抓紧,当摇钱树一样使劲地去服务,去说服,直到从他们身上薅下羊毛来。
我不知道?老板立的规矩,待这么久我不知道?
我想了想道:“我下午三点半左右有个客户,办企业贷的,你去接吧。”
张奇刚刚回来,不愿意放过任何能宰人的机会,我理解。
但听到企业贷三个字,他这才满意了些,懂事地说:“行吧,办不了就办不了吧。”
张奇走后,那个小男生来了,之前跟我有过矛盾的,我一直不知道他叫什么。
“行哥,有什么要帮忙的吗?”他主动问,这些日子跟我磨合的还算不错,没那么招人厌了。
我把手里的水杯递给了他:“7号会议室的客户,送给他。”
他忙端过去,像是接圣旨。
老板办公室的房门敞开着,赵寅在里面,也在谈客户,所有人都在加班,为的是明天更好的休息,老板说,今天能完成指标,他就给放三天假,所有人都为了三天假期闯的头破血流。
虽然不知道原定的七天变成三天有什么值得开心的。
我进了会议室,那男生正服务老人家呢,桌子上的蛇皮袋摊开里面的身份证户口本等信件都在,老人家问:“张经理,你看能办吗?”
这男生也跟在我后面看了多次了,对业务也有了一定的掌握,他嘴快地回道:“爷爷,能办……”
他没说完,我走过来,把桌子上的信件全部装回蛇皮袋,男生傻眼地看着我,我没跟他解释,装完后蹲下来,握着老人家的手,对,这是我亲切别人的方式,“老人家,您不能办了。”
“我东西都带着了,还少什么你跟我说,我回家拿,我儿子要钱,张经理……”
我安抚他道:“老人家,您年纪大了知道吗,过了办理的年纪了,您儿子要是真缺钱啊,您回去跟他说,让他自己来,我来给他办,肯定给他办得好好的。”
“不能办了?”迟疑的老人后知后觉。
“不能了,年纪过了,不给了。”
老人家说:“我之前联系你,你说能办的啊。”
“我给搞混了,问过咱们领导才知道,过了五十岁就不给办了。”我把蛇皮袋递给他老人家,搀他起来,“您怎么来的?”
老人还沉浸在不能办理的失落里,回应我的声音十分失望,“坐火车。”
“家是哪儿的?”我们走到了外面,嘈杂声一片。
“恒河的。”老人家说。
我一听,道:“您也恒河的?我老家也那儿的,恒河到这里可远了。”
“嗯,坐两天一夜的车。”老人家抓着我的手:“小伙子,我这趟白跑了,真不给办吗?”
“给办,怎么不给?”我道:“您答应我,只要您儿子亲自过来,我就给他办,您我可办不了了。”
“办小点儿成不成?我不借多。”
我摇摇头,粉碎了他的希望,“老人家,您儿子缺钱,您就让他过来找我,我们年轻人在一起聊得开是不是?他缺钱了,要钱干什么的能说得清,到时候我一下给他办了。”
老人家再也没话说了,我给他送到了公司楼下的大门口,一路电梯下来,不知名的男生也跟着我,在一边搀扶着。
我对他说:“叫车。”
男生了然,掏出了手机。
我陪老人坐在石凳上,这男生很有眼色劲,去买了份盒饭过来,大中午了,都出来吃饭了。
我把盒饭递给老人家,老人家连摆手说不要,客套抵不过死板,我让他拿稳了,他要给我钱,我干脆把他的蛇皮袋捂住了,“恒河这两年发展的好吗?”
老人家知道我是老乡后,对我越发亲切了,“还是老样子,你多久没回去了?”
“十来年了,出来工作就没回去了。”
老人家看着我说:“真好,孩子真好。”
是的,能叫我孩子的,也是比我妈要大的人了。
“不像我儿,找不着工作,天天在家躺着,讨个媳妇,没房人不愿意。”
我大概了解了,向他再次承诺,会帮他儿子办好这件事,前提是他儿子亲自上门。
老人家说他回去问问,估计儿子不愿意,那就不是我能管的了。
不一会儿车来了,我让老人家上去,男生到前面跟司机交代好了去恒河,长远的路程,男生嘱托司机开慢点,路上对老人家多照顾,临走前老人家还抓着我不肯放手,说他拿什么报答我。
“我下次回去能看到您,能去蹭顿饭,就算您报答我。”我松开了双手,老人家和我再见,是个可爱的老人。
车开走了。
我站在原地目送,车水马龙的都市,一些慰藉要从年迈的人身上寻找。
是我帮了他,还是他安抚了我?
谁知道。
我只知道,自己好像从罪孽的深渊里短暂地喘了口气。
“行哥,你真是恒河的?”我旁边的男生问,他不说话,我都快忘了他的在场。
“狗屁,”我揣着口袋:“瞎扯的。”恒河?什么地方?听都没听过,怎么可能来自那里。
男生点点头,自信了起来:“我就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