闷热而潮湿的梅雨。

    淅淅沥沥，淅淅沥沥。

    坑坑洼洼的路面上积着一滩滩灰暗的水，倒映着贫民窟低压沉沉的天空，依旧让人十分不快。

    这个丑陋的、怪异的、糜烂的，她长大的地方。

    苏深从窗外看回来，一只手臂被人完全挽在了怀里，紧锢不放。

    而那人注意到了苏深转而落下的目光，随即展开眉眼，像只欢快的百灵鸟，不停地叫唤。

    “苏深~”

    堆着蕾丝边的衬衫领口，深蓝蔷薇色小马甲，复古款圆头皮鞋，艾泽尔仰靠在她的胸前，矫揉造作撒着娇。一腔从小耳濡目染来的贵族发音，念起来甜腻腻的。

    “你真的要去帝都学院吗？——即使我会想你？”

    “真的会很想你的哦？”

    苏深从上往下看去，一身平整直挺的制服因为艾泽尔的过分凑近，起了褶皱。

    她不自觉皱了一下眉毛，艾泽尔却完全不在意：“苏深你知道的，”

    “我一刻都不能同你分开。”

    柔情蜜意，花般的嘴唇发出好听的声音。

    那和我有什么关系呢？

    “哦。”苏深回答得漫不经心，自顾自抽出自己的手臂，最后一句也不理会。这种举动代表着她因为对方绝对的依恋而自信占着优势——她不必对他认真。

    他什么时候、有什么资本让她认真呢？

    苏深抱着艾泽尔，捏住他的肩膀就凑近，鼻子动了动。同时喉咙里撞击着意味不明的拟声词。

    手臂，锁骨，脸颊，九分裤与小腿之间的皮肤，都浸透了一股人造的芬芳，馥郁的，花朵气味的，不掩饰勾引意味的，——是香水。却没能让她提起任何的兴趣。

    因为其中缺少了最重要的部分：身为o.g的信息素。

    能够激发她的alph信息素的关键。

    于是，一旁有be信息素的侍女反倒对她来说更诱人，至少那是淡淡的、类似清新草木的信息素。

    情不自禁地舔了舔起了皮的嘴唇，苏深为自己的想法吃惊，也对自己性别觉醒后的改变感到新奇。——明明之前十几年的人生之中都不曾存在过的东西，却可以主导她今后的择偶，发情期，战斗气势。

    苏深是不久前才觉醒了abo性别，成为了一名alph的。

    她觉醒得很晚，直接是踏着觉醒年龄的最后大关。

    她根本还没有习惯信息素的存在。突然多出来的陌生的颤栗，电流般的刺激迷醉，让她对信息素可以说是异常敏感又异常渴望。

    从捏着刀片划过敌人脆弱的咽喉、令其喷出血液的蛮横战斗欲，到现在脑子里塞满了为了繁殖性爱做准备的abo性别，这太新奇了。

    另一方面，压抑了十几年后，小小的腺体兴奋地散发着浓度惊人的信息素。

    毫无顾忌地感知着一切，吸引着一切。

    在贫民区生活的最多的是be，没有发情期，气味也很淡，对信息素最不敏感。不过即使是be，也很难抗拒她全力释放时的alph信息素吧。

    alph见过几个，气味对于同性别的她来说，就是争夺地盘的敌人，十分的讨厌。

    不知道最稀缺的o.g会是什么味道，更软吗？更轻吗？更柔吗？

    这样想想，怎样都很棒吧？

    金眸闪过诸多念头，苏深就被迎面而来、毫不留情的一巴掌扇歪了脸。她也只是不能躲罢了。

    “你吃我的，住我的，用我的，你的一切都是我给你的。”

    迎面而来的一巴掌毫不留情，火辣辣的，疼得狠。

    “你凭什么要去帝都学院？！”

    是怒火、委屈、自卑，戾气浮现在那双精致的水红色眼瞳里。艾泽尔对苏深的偏爱从来不妨碍他的残忍，他摆明了要对苏深进行羞辱。

    苏深淡淡别过眼。

    可怜可爱的艾泽尔，表面无害，内里却致命。毕竟不管怎么说，他都是贫民窟掌权人的唯一后代，是被捧在手掌心的宝贝，是被允许任性者。

    他拥有太多权利，远没有表现出来的天真好骗。

    也只有贫民窟这种地方的这种身份，才能养出艾泽尔这样的人：

    分明是兔的乖巧外表，底下却有着杀死兔子的残忍。

    即使是待在他身边三年被他依恋着的苏深，也未曾完全将他看透。

    “苏深你从一开始就是我的东西，”

    “怎么能想着离开我！”

    “我不会让你走出去的。”在上升达到一个顶点后，他的怒气蓦地消失，平静得毛骨悚然。

    我的狗，我的金丝雀，怎么能逃开我呢？

    即使是死在我手上。

    “……我吃的，我住的，我用的，当然都是你给的。”

    艾泽尔的实际年龄比他所拥有的少年外表大得多，性情喜怒无常，偏爱与厌恶从来不定。苏深从贫民区最底层一点一点爬上来的时候遇见了他。不知怎么地，就合了他的心意。

    被纳入了对方的圈子。

    这并不代表苏深的日子变得好过了，反而各个势力的贿赂、暗杀、顾忌、仇恨更加频繁了。

    苏深能够站在这里，是因为她杀了无数人。

    “但是如何？不是你自己愿意给我的吗？我又不需要。”

    她撑着下巴、半阖着眼的样子显得颇为无聊。

    “你以前是不会这样对我说话的——”艾泽尔简直无法相信他的苏深居然会这么对他说话，他有些奔溃地尖叫起来。

    百灵鸟般轻灵的声音变得尖锐刺耳。

    黑暗混乱的聚集地，贫民区，没有o.g，就是因为o.g的珍贵及其强大的吸引力。

    除了被豢养的禁脔，被训练的商品。

    艾泽尔成了o.g，就注定不会太幸运。“你是要继承我的位置的。”他在第一次发情期的时候被那个男人，他冷酷的父亲，贫民区最大的掌权者亲手毁掉了腺体，再对外宣称他是be。

    艾泽尔现在的状况——

    不论是一个信息素弱到完全没有的be，或者一个残缺的o.g，都不太好。

    “现在你变成了alph，也嫌弃我被毁了是不是！？”

    “我以为你会变成be才把你放在一直身边的……！”

    他哭了。

    哭得像个疯子。

    可面对不是情人也好歹是朋友的存在，苏深只是平淡地敛着一双金眸，面上没什么表情：“艾泽尔，你知道自己做不到，你爸爸已经同意了。”

    这就是最好的答案。

    艾泽尔也不敢多说什么。

    “可是你到底和爸爸说了什么？他怎么会同意！”艾泽尔带着眼泪抽抽搭搭，咬着美丽的嘴唇，不甘心道。

    “他不可能同意的！”

    苏深是他的宠物才对吧？爸爸到底为什么？！

    “唔。你说呢？”

    还能为什么？当然是和你亲爱的be爸爸进行了肮脏的py交易咯。

    苏深眼中冷得没有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