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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璨思及此处,心头蓦的一松,颇感轻快。
当即便对着陆嘉月拱手缓施一礼,笑道:“那晚原是我喝多了酒,糊涂了,说了些不知轻重的话,还望陆家甥女海涵,莫放在心上。”
他如此客气,倒让陆嘉月有些过意不去。
他可是长辈,身份又尊贵,她哪受得起他这一礼?
整个人不觉向后退了两步,道:“国舅爷不必如此你也曾帮过我,我还欠着你一份人情呢,这件事就算了罢...”
“方才我既已说了功不抵过,自是要将这过错给弥补妥当的,”丁璨对陆嘉月点一点头,示意她稍待,转身往书房内的桌案上取过一个卷轴来,捧到陆嘉月面前。
“小小礼物,以弥补我言语之失,你定要收下。”
那卷轴有一尺来宽,用的是小叶紫檀的木轴,系着天青色的绸带,只看不出有多长。
瞧着像是字画,不过陆嘉月向来对字画无甚兴趣,接了过来,便顺手交给了身后的辛竹,向丁璨道了谢。
“不打开瞧瞧?”丁璨的目光落在那卷轴上,有些微的失望。
陆嘉月淡淡一笑,道:“我先收着,待回去静了下来,再细细观摩赏鉴。”
丁璨颌首,面上不禁露出满意的笑容。
*
陆嘉月重又回去疏影轩,一进去就看见曲松正和丁钰坐在芭蕉下面打双陆呢。
上前去不由分说便拉了曲松到一旁,低声道:“哥哥怎么诓我?明明不在书房里,却让人唤我去,让我和国舅爷两个人在那里,好不尴尬。”
曲松笑道:“是他不让我留在书房,说是要给你赔礼,我在那里他面上抹不开。”
堂堂的国舅爷,竟也有面上抹不开的时候,当真是难得。
陆嘉月不禁想像着丁璨难为情的时候会是什么样子。
这么一想,自己也忍不住笑了。
“那也罢了,我已和他说清楚了,尘埃落定,今后谁也不再提了。”
曲松点点头,笑道:“那便好。”又见辛竹手中捧着一个卷轴,伸手取了过来,“他送你的?”
陆嘉月道:“是呢,我还没打开瞧过。”
曲松便将卷轴上的绸带解去,展开了来,原是一幅海棠春睡图。
看上去墨迹尚新,几枝海棠枝叶细翠,簇簇怒放。因为画得栩栩如生,看着那海棠,就像是能闻着花儿香似的。
又看上面朱红色的印章,竟是“张朴云”三个字。
陆嘉月虽不喜字画,却也听说过张朴云其人。
是在十来年前,便已声名鹊起于京都城的一位画师,坊间都传他画艺精湛,有鬼斧神工之笔,画风绵柔瑰丽,亦是别俱一格,而且向来都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坊间竟无人见过他庐山真面目。只是偶尔会有画作出世,在坊间流传,引得那些爱好字画的人趋之若鹜,争相收藏。
“国舅爷也收藏字画?”陆嘉月有些奇怪,丁璨可是行武之人,也有这等雅好?
曲松却不答,将那海棠春睡图上上下下看了好几个来回,方笑道:“这样的画对他来说,要多少有多少,他既送了你,你收下就是,好歹在外头也是千金难求的东西。”
曲松夸好,陆嘉月也高兴起来,笑嘻嘻道:“我住的院子正是春棠居,这幅画挂在我屋子里,倒也合适。”
两人正说着话,陆嘉月一抬头,就见曲樟引着梁皓从外面进来。
于是笑着唤了一声“三哥,”又与梁皓见了一礼。
梁皓含笑回礼,又与曲松彼此见过。
一旁的曲樟却似有些恍惚,怔然了片刻,才对陆嘉月笑了笑,与梁皓往屋里去了。
上元佳节之后,清风书院开学,曲樟每日往书院去读书,早出晚归,陆嘉月就没再与他碰过面。
今日这匆匆一见,觉得他仿佛比从前更清瘦了些,竟有些形销骨立的沧桑之感。
这是怎么了?
“哥哥,三哥读书是不是太过用功了?”陆嘉月有些忧心,“哥哥该提醒他些,读书固然要紧,可也不能伤了身子。”
曲松向屋里望了一眼,伸手轻点陆嘉月的额头,笑道:“顾好你自己才是要紧,他的事,你还是少过问些。”
话音未落,又有一人走进庭院里来。
不是旁人,正是曲榕。
陆嘉月立刻牵住曲松的衣袖,掩在了曲松身后。
“大哥。”曲榕在十多步之外站住了,低垂着眼睛,朝曲松点了点头。
“回来了?”曲松语气轻淡,“进去罢,祖母和各家长辈都在里头,你也去行个礼。”
“是。”曲榕应了,转身就往屋里去了。
并无片刻停留,甚至,还有些去得匆忙。
“别怕。”曲松扭头看着身后的陆嘉月,“有这么多人在呢,你别怕。”
陆嘉月目光冷冷地看着曲榕的背影。
他这样对自己视而不见,难道真是就此悔过顿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