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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而逃——她大概早就知道,如果当时不逃,日后只怕就再难逃得开。
织田幸子和伊斯特两两沉默,气氛颇有些尴尬。所幸新年倒计时已经开始,于是伊斯特回过身,望向大厅里熙攘的人群——却忽觉某处的气氛有些不对。
吧台一侧,司徒文晋和洛曼诺不知因什么事情起了争论,争执之中,两人甚至没听见新年倒计时的声音。司徒文晋唇边带着冷嘲,不知向洛曼诺说了句什么。洛曼诺神色讽刺地回击,声音大到连站在远处的伊斯特都听得一清二楚,
“司徒少校,这还真不劳您操心。属下奉劝您一句,人生苦短,您与其苦苦追求永不可能的事情,不如……”
洛曼诺还未说罢,已被司徒文晋一把抓住了衣领,“小子,……”
却见洛曼诺一记左勾拳,正中司徒文晋的鼻梁。
饶是司徒文晋反应灵敏,闪避及时,但洛曼诺这一下偷袭,仍让他鼻间尽是血腥气。司徒文晋大怒之下,出手便再不留情。司徒文晋本是武官,洛曼诺不过是文职,再加上司徒文晋正当盛年,洛曼诺如何是他的对手,不过三招两式,就只剩下被司徒文晋按在台球桌上暴揍的份。
直到伊斯特越众冲上前来,一把抓住司徒文晋的后脖领子,大力将两人生生拉开,
“司徒文晋!够了!”
洛曼诺挣扎着从台球桌上爬起来。伊斯特看了看他的伤势,除了左颊边一片青紫之外,倒是没有大碍。接过酒保递来的一包冰块,洛曼诺示意自己没事,走到一边自去冰敷。伊斯特转身,见司徒文晋仍站在当地,正用手拭着鼻间的血迹。
伊斯特叹口气,走到他面前,掏出自己的手绢递给他。
新年钟声忽然敲响。
司徒文晋一怔,忽地就清清楚楚地想起了十七年前,他和伊斯特一起过的第一个新年夜。
那时候的两人不过十七岁,尚在纽约读中学。司徒文晋一直想要和父亲一样读西点军校,而伊斯特却已被哈佛大学古典文学系提前录取。两人在一起不过数月,司徒文晋却早已非伊斯特不行,因此思前想后,还是决定放弃读军校,跟着伊斯特一起去波士顿读书,一切已经想得周全,只是尚未和她提起而已。
新年钟声响起时,司徒文晋凑过去就要吻她,却被她用一个薄薄的信封直接拍在了他嘴上,
“喏,新年礼物。”伊斯特笑得随便。
拈拈信封,司徒文晋一边拆一边作势瞪她,
“我送了你那么大一件东西,你就用这个打发我?”一边又坏笑道,
“如果不是十次全身按摩抵用券,我绝不会放过……梅?这……这是什么?”
“阿晋你竟是文盲。”伊斯特撇嘴。
他当然不是文盲。他一眼就认出手里这张薄薄的纸片,因为他自己也有几乎同样的这么一张。两张纸片唯一不同的地方,是他的那张,开头写着“司徒文晋先生”,而伊斯特给他的这张,开头写着“梅弗儿?伦敦?伊斯特小姐”。
这是一张西点军校的提前录取通知书。
十七年后的新年钟声中,司徒文晋从伊斯特手中接过手帕,擦拭鼻间的血迹。
伊斯特抬头看着他。
那时候伊斯特看她的目光,是欢快狡黠中隐含的浓浓眷恋,而此时虽仍是关切,眼底却是掩不住的烦扰疲倦。
他抬眼望去,酒柜背面的镜中,映出他眼眶深陷、满脸胡渣的颓唐模样,脸上的血迹,时时提醒着他刚才所做的蠢事,更是让自己显得无比滑稽可笑。
十二年来,为了让她回到他的身边,他做尽了天下一切傻事蠢事。这一切她当然知道,但她却不肯再回头哪怕一秒。
她当然不肯,她一生最后悔的事情,也许就是遇见他。在他之前,她本已周周全全地计划好自己的生活,可偏偏他硬生生地闯入她的世界,一手将她拖离了原先的轨道,而这一切所带给她的,却只有无边的战火,残酷的死亡,还有那一身的伤痛。
从她说让他滚的那天起,他就决定,既然自己给不了她幸福,那么就放她离去,让她得以追求自己真正想要的。可是他却这么自私又无耻地一次又一次给自己接近她的借口,因为他从一开始就知道,他没她不行。从他最高远的理想,到他最私密的渴望,一切的一切,全都牢牢栓系在她的身上。自她去后,他的世界一片狂风豪雨,从此晦暗无光。
可她全不在乎,因为她已不爱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