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O18

48 终局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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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爹,你看我抓到了什幺好东西!”九月突然推开门,跑来将手中的木盆端到鸩面前,脸盆中的水也因九月剧烈的动作而溢出来了些。

    鸩立刻放下手中的案牍,向女儿手中的木盆中望去,竟然是几条挤在一起活蹦乱跳的泥鳅。

    “怎幺样怎幺样,九月是不是很厉害!”三岁的九月眼神发着光,似乎在等待着父亲的夸奖。

    鸩笑了,随后伸出手为九月揩去了脸上的泥巴,摸着她乱糟糟的头发点头道:“很厉害。”

    鸩有时也会疑惑他对九月是否太过溺爱了。九月虽是女孩子,却被同年龄的女孩子活泼好动得多,时常偷偷溜出宫去与附近的孩子玩耍,爬树下水无所不能,针线女红样样不会,俨然一副孩子王的模样。而今日这泥鳅也不知是这位小祖宗从哪里的泥潭里抓来的。

    鸩也曾找过了几名侍女跟随在九月身边,然而鬼灵精怪的九月却能数次将侍女们甩开,每当侍女们向鸩哭诉说是跟丢了小主人时,鸩倒也不担心,因为到了吃饭的时候一身灰扑扑的九月一定会准时回家。

    鸩也曾经自问过着孩子的性子究竟像谁,毕竟自己与那人都不是这般活泼好动的性情,可最终他苦思冥想却也始终一无所得,不得已也只能作罢。加上他又不忍心责罚九月。他若是板起脸来责骂,这小祖宗一定会在他发作这之前就抱紧他的大腿开始撒娇打滚,保证她以后一定好好读书不出去胡闹了,可最后往往持续不了几天就故态复萌,放下歪歪扭扭的针线活溜出宫去玩耍。几次下来鸩也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于是他鸩再一次妥协,只能等她稍大些收敛玩心后再教她读书写字,嘱咐九月小心为上后也就随她去了。

    “还有这个!”说着九月就向着鸩伸出了手,一副神秘兮兮地样子:“爹你猜我捡到了什幺好东西?”

    鸩摇摇头,这时就见九月迫不及待地张开手掌。

    在九月的手掌中,躺着一只金色的小鸟,只见这小鸟紧闭双眼,不知道是在装死还是昏了过去。

    而鸩认得这鸟。这正是与那人出自同族的妙音鸟。

    许是因为爱屋及乌,鸩也见不得这小鸟有所闪失。于是连忙以手指探去,察觉到这小鸟尚有气息后才终于放下心来。

    此时的九月自是不知道父亲心中的心绪,只是一个劲儿兴奋地问道:“爹你说这是不是书里说的妙音鸟?”

    鸩点点头。之后小心翼翼地接过了小鸟,以指尖点在妙音鸟柔软的腹部,缓缓地注入了些灵力。不久,这小鸟缓缓睁开了双眼,欢快地叫了一声。

    “哇!”眼见小鸟醒来,九月拍着手,惊喜地叫了一声,“爹你真厉害,以后就可以听它唱歌啦!”

    苏醒后的小鸟拍拍翅膀,竟围着鸩飞了一圈,最后才停在了他的掌心之中。

    起初小鸟似是在试探,眼见鸩眼中没有半分敌意后才放下心来,顺着鸩的臂膀一路跳到了他的肩膀上。

    似是惊讶于这小鸟竟对初次见面的父亲如此亲昵,九月大喊一声:“爹,十月看起来很喜欢你呢!”

    “十月?”这时鸩和妙音鸟同时向九月望去,向她投去了疑惑的眼神。

    九月这是解释道:“我叫九月,它是我捡来的,”说着竟挺起了胸脯,露出一副骄傲的模样,“从这一天起我就是它的妈妈,它比我小当然就叫十月啦!”

    九月一本正经解释的样子让鸩忍不住笑出声来,“那为何不叫十一月或者是十二月?”

    “不行不行,”九月连连摇头,“十一月十二月不如十月朗朗上口!”

    鸩也觉得九月所说有几分道理,于是便点了点头。

    谁知这番解释却让肩膀上的小鸟一时不稳,跌落下来,鸩连忙伸手接住,之后又将小鸟放在了自己肩膀上。而这时十月更加亲昵,竟然时不时以鸟喙轻啄着鸩的面颊,又时不时地以头蹭他。十月的热情让鸩有些意外。他之前行事狠毒,为人阴沉,不必开口自有一种威严的气势,令人心中生畏不敢近前;纵使这几年行事温和了许多,却也鲜有人在初次见面时会对他如此亲密。

    鸩亦不是初次见面就会与人立刻熟络起来的性情,然而也许还是因为爱屋及乌,他竟也忍不住伸出手指摸了摸十月的羽毛,小鸟立刻发出叽咕叽咕的叫声。

    “十月真的很喜欢外公呢,不过你要乖哦,走啦,去吃晚饭然后好好休息。”

    鸩听说年幼的孩子喜欢玩过家家的游戏,扮演父亲母亲的角色,而此时的九月正是一副母亲的样子,过家家正玩得乐此不疲,一副轻车熟路的样子,令人忍不住发笑。

    说着九月竟上前一手抓住了父亲肩头的小鸟,被攥在她手掌中的十月立刻发出了叽叽的叫声,之后竟突然挣脱了九月的手掌,向着鸩飞去,在鸩的嘴唇上轻轻啄了几下后才终于飞回了九月身边。

    就连离开之时,鸩也看到这名叫十月的小鸟也在依依不舍地望着自己。

    一连串亲昵的举动让鸩心中生出了一个念头:难道这小鸟就是……

    然而这想法还来不让鸩心生惊喜就被他打消了。

    天人的修行要以数十年甚至上百年来计算,就算那人天赋异禀,也绝不可能在短短四年之中有此修为。

    鸩叹了口气,否认这想法后的他有几分沮丧。

    自从与那人分别之后,他再也没有与他人缠绵过,每日辗转于案牍与照料九月之间,将女儿哄睡后紧锁房门,一人沉浸在于那人有关的过往之中。

    妙音天肉体散去后,鸩也依稀忆起了二人前生的往事。

    昔日他为一国王子,妙音天则是被迫充当质子的他国王子,二人相识于年少之时,最后相许相伴。这本应是一段佳话,然而二人却生不逢时,乱世之中,人命不过是飘蓬草芥,鸩的国家虽雄霸一时,却也最终败亡于强敌的铁骑之下。

    他与妙音仓惶逃走,颠沛流离之中二人不幸分散,二人虽倾尽全力寻找对方却一始终无所获。

    妙音天得仙人指点,而他则遇到了乱世之中的魔王。若不是以为妙音已死在了乱世之中,他也不会仇恨于自己的渺小与无能为力,甚至连心爱之人都无法保护,也不会一时陷入魔障之中步入歧途。

    二人相逢时已不再是眷侣,昔日的缠绵与情话恍若隔世,统统化作了今日的生死相搏。

    最后他败于对方手下,重入轮回,而千百年来对方却也未曾停下追寻他的脚步,二人终究在此生相逢。

    虽然此生坎坷,那人虽然消失了却也保留了一线生机。只是不知道他又要等待多少年……

    念及此,鸩又长叹一声,随后将那片金色的羽毛收入了匣中。

    就在这时,窗外突然响起一声清脆的鸟鸣,鸩抬头循声望去,发现十月竟站在窗口望着他。

    只见十月歪着头,跳了几下后用一双黑豆般的眼睛好奇地打量着自己。

    鸩笑了笑,随后向着它伸出了手。

    十月欢快地叫了一声,随即飞到了他的手中。

    鸩轻抚着十月柔软的羽毛,突然自言自语道:“你是我一直以来寻找的人吗?”

    鸩抬起手,视线与十月平齐,直视着它的双眼,等待着那个答案。然而这时十月却歪着头,又开始以一双漆黑的眼睛打量起了他,一副浑然不知的模样。

    方才燃气的希望火苗再度冷了下去。鸩自嘲地笑笑:“罢了,你不过是一只小鸟,又怎会是那个人呢?”

    不过是痴人说梦罢了。

    睡前,鸩本想推开窗子送十月离开,然而他松手后十月却再度飞回他的身边,如此再三后十月依旧坚持不懈地飞回他的身边,于是鸩也就不再坚持,由他去了。

    午夜时分,鸩突然听到了窗外的沙沙雨声。

    这时竟然有一只手在抚摸着他的脸颊!

    他本以为是自己如入睡太深生出的幻觉,然而这手却不断向下,探入了他的领口之中。

    这触感之真实让鸩终于确信此时的自己不在梦境之中!

    就在那手开始抚摸起鸩赤裸的胸口时,鸩突然发力,一跃而起抓住了那只手,顺势凭借身形有事将那人死死压在了身下,趁那人闪躲不及之时以双手扼住了他的喉咙。

    他的脖颈很细,似乎还只是个少年。

    起初鸩将这人看成了深夜潜入的刺客,于是厉声盘问了起来:“说,你是被谁派来的!”

    喉咙被鸩捏在手中,身下的少年想要发出声音便十分艰难,然而他还是竭尽全力地挤出了几个字:

    “大人……”

    鸩的身子一震,当他看清身下之人面容的瞬间,他放开了捏住对方喉咙的手。

    这怎幺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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