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紧接着,又是哗啦啦的水声,伴随着氤氲而出的浓郁酒香。
云中任起身点了蜡烛,将烛台放在两人脚边:“我会记得的。师尊,您少喝一点。”
烛光将流光仙尊的青衣染了昏黄色,豆大的一点光摇曳着,给她的脸打下一片晦暗不明的阴影,叫人难以辨别她的表情。
药炉沸腾着,一片寂然。
好半晌,云中任轻轻地问:“师尊,您恨大夏吗?您……恨我吗?”
“……呵。”
只有轻笑。
很难说那笑声里是什么,流光仙尊倚在摇椅边,她将酒碗放在地上,清脆地一声。
晚风如浮光掠影般跳跃至她的睫毛上,她垂下眼,有烛光从她的眼睫往下落。
“……我恨的。”她说。
意料之中的回答。
云中任永远忘不了他们初见时,流光仙尊看他的那个眼神。她恨大夏,也恨他。任谁都能看得出来。
“不过那没有意义。”流光仙尊又说,“恨只能带来痛苦,没有意义的痛苦,虽然大部分时候人的情感不需要意义,但……”
她抬起眼。
“往前走是需要意义的。”流光仙尊说,“抛弃一些没有意义的东西,才能往前走。云中任,你得知道,人的一生是要经历很多故事的,如果你早早在某一个节点定下结局,不去在意以后的发展,那么往后每一个故事都不会善终。
你不能永远停在一个地方,如果你停住,爱和恨就是一个句号。如果你往前,前方是连绵无尽的直线……没有尽头,所以也不会有结局。你问我恨不恨?我也恨的。不过,我想往前走。”带着云中任往前走。
“……我不明白。师尊。”云中任说。
“没关系。”流光仙尊笑起来,她仰头,高高举起酒杯,群山那边的夕阳已经换了月,月光毫不吝啬地落下来,这一次她不用躲避光芒,于是那一点清晖就凝在她唇边的酒酿里。“有些事情只听是听不明白的,但经历过就懂了。”
不对。云中任在心里说,不对。流光仙尊或许有很多大道理,但她看过来那一眼,只是很干净的注视。
那其实是很矛盾的形容,流光仙尊的眼睛是暗金色的,就像是沉着流金的暗色的河流,一条汹涌的混沌的暗色河流绝不能用清澈之类的词语来注释,但她那一眼,却又澄澈无比。
或许她能用很多说辞解释自己的所作所为,但云中任想,她所做的一切,都是因为她澄澈的心。
她冷淡的、直白的、温柔的、澄澈又干净的魂灵。
只那一眼,月光倾洒而下,云中任曾无数次思考为何月光好似偏偏独爱落在她身上,但现在,他忽然明白过来——那原是她本来颜色。
流光仙尊半倚在摇椅边,白发如瀑如绸缎般散落在地上,她半阖着眼,眼睫上承了一片月。
奇怪。奇怪。
又来了,那种奇怪的感觉。
那种想要摸摸她的眼睫的感觉。
像着了迷般,云中任往前探身,鬼使神差地伸出手。
流光仙尊的睫毛翕动着,明明云中任已经如此近了,她没有丝毫动作,竟真的让云中任摸到了那眼睫,柔软的,像是在指尖颤抖的蝶。
“师尊……”
“唔!”
一瞬间流光仙尊猛地向前弯腰,面朝下倒在地上,她的手捂住腹部,身体弓成一团。
云中任猛然惊醒:“师尊?!”
“……”喘/息,粗重的喘/息。流光仙尊倒在地上,好一会儿,她勉强说,“没事……”
云中任想要将流光仙尊扶起来,但流光仙尊死死地捂住腹部,全身的力气都仿佛在与什么东西较劲,让云中任无从下手。
“您怎么了?让我看看,师尊?师尊?!”
“没事……没事。”流光仙尊还是坚持说,她浑身颤抖着。旋即门外突然传来敲门声,云中任猛然看过去,但又立刻转过头——他顾不了那么多了,只想看看流光仙尊的情况。
但流光仙尊听到敲门声,却推着他:“走,回你自己的房间去!”
云中任没有防备,被她推得踉跄了几步,随即停住了脚,惊骇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他看到血从流光仙尊的身下往外淌。
“砰!”
有人将门撞开,云中任下意识地看过去,只见屋外一群黑衣药童将门围得严严实实,半点月光清晖都穿不透他们的黑衣,流光仙尊却不看,她像是早有预料,强撑着匍匐起来,去拽云中任,因这动作,她侧了点身,腹部单薄的纱衣遮不住皮肉里的动静,那是……
“走。”她说,又重复了一遍,“云中任,回你自己的房间去!”
说话间,黑衣的药童们从门外大踏步进来,有人撞翻了桌上的书,毛笔咕噜噜地滚落在地上,云中任下意识地挡住了流光仙尊。
药童们将他们围做一团,却什么也没有做,又过了一会儿,有人慢悠悠地踱着步子从屋外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