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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怜悯,也可能是后悔,也可能是惋惜,也可能什么都不是。
或许她也在问自己。
只是在想,如果能够小心一点,如果能够谨慎一点,甚至是,如果能够当做没有听到那个孩子的话……
至少她能救一个人,至少两个人里还能有一个人活着离开流光塔。
“没有只是。”她不肯说,那眼神却又像是说了千言万语,最后也只是摇摇头。
云中任想了想,觉得流光仙尊可能还是在想今天的事情,便开口说:“仙尊,我觉得您不必太在意,您是对的,即使是在严苛的人都没法责怪您,因为您只是遵循自己的守则……”
真正错的是那对父母,而不是她。她始终遵循着自己的守则,坚定得顽固得像是一块石头——但谁能去责怪一块石头呢?她生来如此。
“停。”流光仙尊说,“闭嘴。”
云中任乖乖住嘴,看着她。
流光仙尊叹了口气,说:“让我喝口酒……”她举起酒壶,喝了好大一口,闭上眼。
一片寂静之中,她又喝了口酒,才含糊着说:“恶疾易治,人心难愈……”
她只是突然想起许多年前师尊的问话。
每一个药王谷的医修们,在初入医道时,都会被自己的师尊询问一个问题:为什么要入医道?
这个问题很简单,也没什么标准答案,更不需要空话假话。
有人痴迷于医术之美、有人心怀天下苍生、有人为了医治久病缠身的亲人,更多人的答案是“不知道”。
这很正常,大部分人没有那么明确的目标,他们只是沿着自己觉得自己该走的路往下走。
没关系。师尊们会这么告诉他们:不知道也就不知道吧,路是人一步步走出来的。
于是不知道的人的时间会变成衡量距离的单位,从这里到那里,有九万九千步坡脚走出来的路。
世上有千千万医修,自然也有千千万医道。
流光仙尊也是那种沿着该走的路往下走的人——她被自己的师尊南岐长老收留的时候,已经走投无路,只能呆在药王谷,她和其他人不太一样,她没有别的选择。
但那个时候,南岐长老按照惯例,还是问了这个问题:你为什么要入医道?
那个时候她还很小。小小的流光仙尊穿着灰扑扑的药童袍子,她恭恭敬敬地给南岐长老磕了个头,又递上敬师茶,才说:“……我不知道,师尊,我不知道。但……我见过太多死,我想看看生。”
流光仙尊的医道,简单,也固执。只一个字:生。
大部分人究其一生,对生死这个词的理解只停留在浅薄的概念上,但流光仙尊不同。在她还没学会这两个字怎么写的时候,她就已经懂得他们的含义了。
她的父亲死战未降,她的哥哥带着她一路逃亡,路边的流民,沙场的将士,尸体、血迹、苍蝇、蛆虫,最后是哥哥那张呆滞的面容,于是她知道了死人面容都是呆滞的,眼睛灰蒙蒙的。
世界上有各种各样的医道,很难说对错,因为这就像师尊们的问题一样,本就没有正确答案。所有的医修们,所有的人,都是坚定地认为自己对,然后义无反顾地往前走。
云中任看向她。
流光仙尊其实不太像是个医者。她太冷酷,太清高,太直接也太随性,偶尔还会酗酒。然而即使在药王谷这个聚集天下名医的地方,云中任也没有见过比她更合格的医者了。
一颗柔软得像风的医者之心,一颗坚硬得像石的医者之心,她有足够抚摸伤口的柔软,也有足够坚守本心的力量。
她是他见过的,天底下最好的医者。
微风轻轻地吹,杏花也轻轻地落,夕阳往下挪,天边的云散开,那几缕血色的阳光也渐渐黯淡。
“师父——”小山突然从远处跑来,唤道,“师父!”
流光仙尊睁开眼,皱眉:“怎么了?”
小山气喘吁吁地站好,看了看地上摆着的几个食盒,又隐晦地看了云中任一眼,才从怀里拿出一个信封,双手捧给流光仙尊:“师父,您的信,您之前吩咐若有信便加急送来给您。”
流光仙尊接过信:“我知道了。”
小山又看了云中任一眼,这一眼不加掩饰,直白得多,小山问:“师父,这些东西……可要帮您收走?”
流光仙尊挥了挥手:“不必,你去吧。”
他这才揖了一礼,离开了。
云中任被小山看得莫名其妙,他本想问流光仙尊,视线却被她手里的信吸引了——流光仙尊拆了信,那张柔软的宣纸被她展开,从后面只能看到撒着金箔的背面,看不到字,但信纸下方,有一个云纹的印章鲜红如血,也不知印下这个章纹的人用了多大了力气,直直染透了柔韧的宣纸,从后面也能看得一清二楚。
那是大夏皇族的金印。
云中任想起不久前流光仙尊说会寄信去大夏的事情,问:“仙尊,这是我父亲的回信吗?”
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