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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补充,语气里有些难以察觉的轻蔑,“高塔面对朝阳,窗户皆朝东开,月落时也在东,倒也配她。”
云中任下意识地皱起眉。
不知为何,他听到百鬼仙尊用这种语气轻易谈论起流光仙尊,便觉得很不舒服。而且……他们不是“同袍”吗?
在凡人城池,百鬼仙尊与流光仙尊可以算是共事的同僚,可在修真界,同一门派之间的弟子长老,总是互称“同袍”。这同僚与同袍,一字之差,便是千差万别。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同袍这个词,便很有些家人的意思了。修者之人断绝人间的血脉牵连,彼此相聚在药王谷,药王谷里的人,便都是同袍,是家人。
云中任来时听过药王谷在修真界响当当的名头,听说药王谷的医修是出了名的心思单纯,他们淡泊名利,一心埋头苦修。
可他来到了药王谷,却又觉得传说不尽可信——例如百鬼仙尊,便很明显与流光仙尊不对付。
不过这不是他一个远道而来在此暂住的客人应当问的。
云中任想了想,便问起另一个话头:“不能守望太阳,是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意思。”百鬼仙尊说,“她身患白化之症,不能见阳光。所以东塔上许多窗户都封了,东塔给她,真是糟蹋了。”
“白化之症?”
“就是白化病。你没听说过?当时集会,你也见到她了吧,肤发皆白,眼瞳暗金,不能见光,在黑暗中视力异于常人……这就是白化病。”
“既然是病,不能治好吗?”这里可是药王谷,流光仙尊可是药王谷的三长老。
“治?那种病治不了。白化病是打娘胎里带出来的,她在母亲肚子还没成型,还是一团肉的时候就已经生病了。这种病融进她的骨肉血脉里,要治好,除非把她全身上下都换一遍。”
这当然是不可能的。医修虽然是修者,但医在前修在后,说到底还是人而不是神。
“上一代三长老,就是看中了她的病,才将她捡回来做研析的。不过南岐研究了一辈子,最后临了了,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百鬼仙尊直呼上一任三长老为南岐,因为他其实和南岐仙尊是同一辈。按辈分来算,流光仙尊是他的小辈。
百鬼仙尊说完这话,又低下头看着云中任:“我跟你说这些做什么。算了,走吧,今日该针灸了。”
云中任点点头,站起身,最后遥望了一眼流光塔——高塔之上,朝阳初升,天边那一片棉絮似的云朵都被染成了美丽灿烂的金色,高塔沉默地沐浴在阳光里,它是为了阳光而立,它的主人,却只能在背阴处歇息。云中任突然想,它的主人呢?这座塔的主人,现在在做什么?
……自己又想这个做什么。
云中任自嘲一笑,将心里莫名而来的思绪压下,转身,跟着百鬼仙尊进了内室。
他和流光仙尊不同。流光仙尊生了病,却没法治,云中任不是病,却可以好治。
大夏皇族的太子被人下了毒,凡人医者无力治愈,皇族便将太子送入药王谷,以千两药材为定,换药王谷的医修来治愈太子,也就是云中任。
这毒并不难治,根据百鬼仙尊所说,他很快就能痊愈,离开药王谷了。
若是离开……云中任默默地跟着百鬼仙尊的脚步,想,若是离开药王谷,还能再见到那座沐浴在阳光里的高塔吗?
百鬼阁占地颇大,阁内廊庭四弯八绕,即使云中任在这里住过一段时间,也很容易迷路。这里的屋房都是用实木建造而成的,因为谷地湿润,便总是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潮湿和淡淡的腥味,仿佛同百鬼仙尊一般,阴郁幽暗,泡在永不停歇的大雨里。
他跟着百鬼仙尊绕了几栋屋子,奇怪地问:“仙尊,这好似不是以前做针灸的屋子。”
“嗯。”百鬼仙尊苍老的声音从前方传来,他头也不回地说,“这次针灸不同以往,要彻底为你清除毒素,就换了个屋子。”
云中任对治病、针灸之类的一窍不通,随口应了一声,跟着进了屋子。
他方一踏进屋内,便觉得这屋子里有些过于昏暗了。百鬼阁的屋房低矮,檐角也低,阳光很难照进来,大多数屋子比较昏暗,但这间屋,似乎有些昏暗得过分了,空气中也弥漫着一股奇怪的味道,夹杂在浓郁的苦药味里,闻不太分明。
百鬼仙尊让他关了门,点燃了屋中桌上的烛火。小小的火苗跳跃起来,一瞬间照亮了屋里的其他地方。
云中任这才发现,屋里的布置也很简陋,只有一个矮榻和一方小桌,桌上放着一个长布裹好的包——云中任做过几次针灸,知道这里面就是用于针灸的针。
“躺那边去。”百鬼仙尊说。
云中任不疑有他,如往常每一次一般脱了上衣,趴在矮榻上。
百鬼仙尊端来一碗汤药,对他说:“这次针灸要施以汤药辅助,你把这个喝了。”
云中任从不怕苦药,干脆利落地一口饮尽,要把碗搁在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