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只是小湖，一直关注着丛莱的李庆远也感觉到了丛莱这段时间的焦虑不安。
    丛莱领他的好意，把进度卡住很久的研究放下，去旁听了几节李庆远的课。
    有一次课后，李庆远就从他的眼神里看到了重新焕发的光芒。
    当时李庆远心里就是一个咯噔。
    这种光芒他可太熟悉了，它在丛莱的眼睛里已经燃烧了几十年，而这个光芒最开始燃起，就是源于他当年的胡说八道。
    果然，吃饭的时候，他就听到丛莱说：“李教授，我要是转投你门下，你收吗？”
    李庆远：“……”
    他有点艰难地问：“什么意思？你要转学物理学？”
    可别告诉他，莱哥现在还要回去重新高考啊，他的心脏真的受不了这个刺激。
    怕什么来什么，丛莱点头：“对。”
    李庆远：“……我倒是没问题，但是医学界的诸位同仁，不会追杀我吗？”
    丛莱倒也没有想要回去重新高考的想法，但是学物理的决定下了他就没打算放弃。
    李庆远知道他是因为听了自己的课堂，听到了关于时间的一些说法，才忽然想要改变想法。
    “但是，没有人能回到过去，也没有人能够直接跳到未来，这是不现实的。”
    丛莱点头。
    “茴茴出事之后，你提了一个想法，也就是我研究了这么久的，从细胞中提取DNA来克隆。”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瓶子，里边装着贝茴茴的几根掉落在床铺上的头发。这些年他一直小心保存着。
    “可是我研究了这么久，短时间内没有办法实现。从最顺利的来看，哪怕克隆成功了，在伦理上也过关了，但是我克隆出来的，还是她吗？她之所以是她，不仅仅是基因而已，有完全相同的基因，那就是她吗？我至今没有任何的办法可以解决这个问题。所以我越来越怀疑自己能不能在死亡到来之前达到目的。”
    李庆远说：“可是，回到过去，让时间逆行，这更不现实啊莱哥。”
    丛莱笑：“两个办法都不现实，其中一个我已经证明自己做不到了，那么另外一个不妨尝试一下。”
    “我这几天做了初步的调查，本来是想了解一下物理学的各个领域的。我最开始的想法是，既然要将时间倒流回去，那么就先看一下有哪些物理法则禁止时间倒流，然后再找出可以在这些物理法则适用范围以外的条件，也许就可以实现了。”
    “可是我没有找到。”
    他说他没有找到，但是他一点都不气馁，因为这意味着，“也就是说，时间倒流是可以实现的。没有任何的法则规定，时间不能倒流。”
    李庆远看着他。
    这是他最好的朋友，因为一个意外，他的一辈子都困在这个执念中了。莱哥本来就瘦，可是这段时间因为研究不顺利，瘦得更加厉害了。
    李庆远忽然也笑。
    “好，我帮你。”
    有了新的方向，丛莱的心情显然很好。
    走在校道上，他恍然发现，几十年过去，树木已经长得很高很高了，当时贝茴茴每次走过这一段，都会埋怨一下，说这些刚移植的小树木根本挡不了阳光，她又懒得撑伞，每次都被晒着。
    在校道旁边的石椅上坐下，丛莱拿出钱包。
    这个年代已经很少有人用钱包了，但是丛莱一直用，不是用来装现金，是用来装照片的。
    有贝茴茴的学生证照片，也有从学校论坛上下载下来洗印的照片，比如别人偷拍的校花评选照片，还有两人唯一的合照，在图书馆他帮她挡阳光的那一张。
    其他的照片上，贝茴茴都不是正脸，唯一一张正脸照片就是证件照，可惜贝茴茴没有什么表情。
    她淡淡看着镜头，一双眼睛明明清澈却又带有一股她独有的沉静。
    这么多年来，他一直很后悔，两人都不是喜欢拍照的性格，唯一的合照竟然是那张别人偷拍的照片。
    时间眨眼又过去几十年。
    当年丛莱放弃医学转投物理学，医学界扼腕叹息，物理学界却不知道自己即将迎来这样一位研究成果多到震惊学界的大拿。
    但是跟当时一样，几十年后，研究依然卡入了瓶颈。
    404宿舍的四个人都已经是白发苍苍的老人了。其他三个人都已经儿孙满堂，只有丛莱还孑然一身。
    金鸿扬给丛莱倒了一杯水，又给丛莱盛了一碗粥，叹息着问：“莱哥，已经过去这么久了，我们一辈子都快走到头啦，你还放不下吗？”
    向峰也是一样的看法：“莱哥，你有没有想过或许这只是一种执念而已，你只是习惯做这件事情了？你现在还记得贝茴茴师妹长什么样子吗？”
    丛莱眼里有一瞬间的茫然：“或许吧。”
    “但是我还是会常常想起她，虽然记忆已经很模糊了。前几天我还梦到她了，可惜她还是没有笑，明明她笑起来很好看的。”
    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