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幅画里小人隐在漆黑的夜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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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一幅画里的小人跪在光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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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身侧都有一棵巨大的树。
    “嗯。”连祈点下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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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指着其中一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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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里好像发生了什么。”
    鬼族画风实在是过于夸张艳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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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许多地方连祈都看不明白。
    姜棠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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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幅画是两小人共同站在参天巨树底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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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半身子笼着深黑的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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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半身子落着稀疏的光。
    “他们是相遇了？”姜棠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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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前他们都在两幅画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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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暗一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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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还以为是一个人在白天和黑夜。”
    连祈：“在光中的这个人长得高些。”
    姜棠用手隔空比划了比划：“好像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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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后面这两人又分裂在两幅画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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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又分开了吗？”
    她猛地想到桃桃所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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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鬼主与佛子相爱的事情。
    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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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棠摇了摇有些发晕的脑袋。
    两人又在殿里搜查了一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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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除了画风诡谲的宫顶画卷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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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无所获。
    倒是姜棠有些困的打了个哈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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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抱着连祈的手臂蹭蹭：“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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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去别的地方找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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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肯定还有别的线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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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能感受到本源之力在哪儿吗？”
    “就在这里。”连祈微微蹙眉。
    他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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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源之力就在这间寝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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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要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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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能就藏在画卷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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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想要进一步探察画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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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隐隐觉得不安。
    先带姜棠离开。
    “嗯？本源之力就在这儿？”姜棠的眼睛亮了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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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恢复了些活力东张西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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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什么也看不清。
    耳边飘荡的招魂铃越发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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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幽蓝鬼火摇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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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映衬着穹顶画卷栩栩如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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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艳丽诡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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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像是活过来了一样。
    “先走！”连祈飞快的揽过她。
    飒凉的阴风拂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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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寝宫的门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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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息之间飘曳的鬼焰灯悉数尽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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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招魂铃声漾在空旷广阔的大殿。
    “入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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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画上有鬼主的力量。”连祈心下一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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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眉心拧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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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紧紧将姜棠拥进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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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怕。”
    姜棠缓缓抬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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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仰首看向一片漆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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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隐隐觉得有人在暗处看着他们。
    “有你在我不怕的。”
    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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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却有另一道声音幽幽传来：“咦？不怕吗？”
    声音虚无缥缈回荡在殿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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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朵朵蓝色鬼焰绽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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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刺目的光令姜棠睁不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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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穹顶的画卷压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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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小人从画卷中走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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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进了她。
    *
    幼小的少女蜷缩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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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概只有六七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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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身形单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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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细弱的四肢仿佛一捏就会碎了。
    姜棠缓缓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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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意识到自己来到了另一个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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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眼睛重新适应了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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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到了面前有一棵树。
    这棵树她认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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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鬼殿里被劈了的半棵菩提。
    脑海里被塞了大片断断续续的画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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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头痛欲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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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未等她分辨这些画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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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背传来烈火焚烧的痛。
    “丑八怪在这里在这里！快来快来！”男孩兴奋的呼喊。
    姜棠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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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便见到了更多小孩从四面八方赶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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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手里拈着青色鬼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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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火光将他们的面容衬得森然恐怖。
    大片大片的鬼焰朝她丢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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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棠想要反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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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身体动弹不得。
    被困住了。
    其中有个小孩似乎有些不忍了：“那么多鬼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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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会不会把她烧死啊？”
    “放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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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丑八怪死不了的。”领头的男孩顿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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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算死了也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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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人会怪我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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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不定还会得到父亲大人的奖赏。”
    “可他好歹也是……好歹也是……”他的声音变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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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犹犹豫豫。
    “好歹也是什么？害死自己母亲的灾星吗？留着这样的鬼族在丰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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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要害了我们丰都所有鬼族吗？”领头男孩怒目一瞪。
    姜棠其实并未感受到鬼焰的温度与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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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那男孩恶狠狠的目光透过鬼焰照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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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感到了全身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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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泪忍不住流了下来。
    女孩蜷缩在焰火里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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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过了多久焰火终于消尽了。
    姜棠意识到自己大抵是陷入了一个鬼族女孩的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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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无法改变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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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能跟着女孩的经历走一遍。
    将女孩脑中记忆碎片串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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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也渐渐明白了过来。
    女孩叫做旬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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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丰都鬼主的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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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方才那个带头用鬼火烧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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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是她的亲哥哥旬湛。
    她的出生似乎带着不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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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有人都说是她克死了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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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并且那一年的丰都发生巨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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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鬼族死伤惨重。
    父亲深爱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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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她的出生害死了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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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是将她弃在鬼殿偏僻一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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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哥哥也是这么认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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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总是用鬼火烧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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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她全身留下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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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咒骂她。
    于是旬桃也这么认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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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她害死了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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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她带来了不幸。
    她啃着菩提树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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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蜷缩在不大的树洞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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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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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反正她生来就是个错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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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人爱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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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就消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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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消失了也无人在意。
    在每一个不眠的深夜她都祈祷着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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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终于在某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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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的神明回应她了。
    “不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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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人生来就是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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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地众生皆具如来智慧德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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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没有做错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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