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要的，是什么样的答案呢？”纪伯山突然开口说道。
    “我们要的，是一个真相。”
    列比恩站在莫缇娜身前，按下她蓄势待发的手臂，说道。
    他的眼眸澄澈，唇色惨白，是个挣扎在生死线上的人。
    被一点虚无缥缈的希望支撑着来到这里，寻一个莫须有的真相。
    纪伯山看向列比恩，那样清澈又执拗的眼神，和罗明镜如出一辙。
    他只看了一眼，便移开了眼眸。
    “莫缇娜将军，真相就如同你看到的一样。
    明镜他，为了联邦的荣光、为了提灯者协会的未来——光荣牺牲。”
    列比恩的身子颤了颤，纪伯山双手背在身后，指尖掐进掌心，继续说道：
    “战场上生死无常，莫缇娜将军，你手下战死的那么多将士们，也要每一个都求个真相吗？”
    莫缇娜一顿，抬头看向纪伯山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忽的一笑：
    “你别指望我相信你们提灯者协会那套什么提灯人就是要被黑暗吞噬的鬼话！
    这么多年折损在费雷星的光系异能者有多少，你以为联邦高层不知道吗？
    这个协会早就从里到外烂完了！
    我倒要看看你们那些阴沟里的把戏还能玩多久！”
    说着，莫缇娜揽着列比恩离开，经过纪伯山时蓦地停下了脚步，哼道：
    “纪伯山，你真应该看看你现在这张冠冕堂皇的脸，和唐显真那个老家伙一模一样。
    真不愧是他养的一条好狗！”
    纪伯山没有回应莫缇娜的讽刺，他只是闭上眼，掩去了眼中的无奈和挣扎。
    莫缇娜说得没错，他本就是提灯者协会的一条狗而已。
    看着纪伯山带着狄温远去的背影，列比恩停了下来。
    莫缇娜循着他的视线看去，不屑的皱着鼻子道：
    “亚蓝皇族也和提灯者协会勾结在一起，真是瞎了眼。”
    话音刚落，她身边列比恩的气息就消失了。
    莫缇娜慌忙环顾四周，可四周却只余一片茫茫黑雾。
    “列比恩！”
    狄温抱着个包裹跟在纪伯山身后，一路上两人不做交谈，沉默不语。
    唐显真说得没错，现在的黑雾浓度远低于以前，凭借纪伯山的能力虽然有些勉强，但还是安然无恙的将狄温带到了中心湖泊的位置。
    纪伯山在狄温身边留下一抹光源，自己则行到一处空旷的地方，从怀里摸出了一盏光灯。
    和上回一样，雕身血红的光灯。
    将光灯摆放在地上后，纪伯山闭上眼睛，凝神感应黑雾里那一位神秘的存在——
    明镜的这具身体有些奇怪，既不会感到疲惫，也没有进食的需求。她开始越来越怀疑自己是否还属于人类的范畴。
    她像一缕幽魂一样游荡在这间华美却寂寥的宫殿。
    无边无际的黑暗里，只有她是有色彩的。
    她的记忆时常一片混沌，有时觉得自己似乎还躺在家里的小床上，等着饭菜的香味升起；
    而有时又恍若置身于一架钢铁身躯中，自己则轻易的操纵着它在空中疾驰而过……
    她就这样不分昼夜的躺在黑雾铺成的柔软床铺中，陷入一个个不知所以的梦境。
    忽的，一阵细碎的铃音响起。
    明镜睁开眼来。
    纪伯山感受到精神海中一阵震荡，强压下吐血的冲动，努力维系着精神力和光灯之间的联系。
    “按照约定……提灯者协会的要求，想请你为他去除身上的黑雾……”
    不甚清晰的话语短短续续的传来，这么久以来第一次听到人类说话的明镜有些欣喜。
    不过高兴之余心底也存了几分疑惑，黑渊和人类不是势如水火吗？怎么还有人来向黑渊求助呢？
    “你认识？”明镜敲响体内的黑渊，问道。
    黑渊阴阴一笑：“认识他的，应该不是我吧？”
    它又在说奇怪的话了，明镜微微皱起眉头。
    眼前弥漫的黑雾渐渐散开，露出一点画面来。
    那是一个身穿白底金纹的长发男子，身姿清瘦，面容俊美。
    闭着眼睛站在灯前，似乎在虔诚祷告。
    长得挺帅啊！明镜嘴里嘀咕着。
    “……请为他去除黑雾……”
    清越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下明镜听得更加清晰了，那平缓而冷漠的声线里似乎藏了点急切和怒气。
    怎么还急了？明镜一撇嘴，不过倒有几分好奇，到底是为谁去除黑雾啊？
    此时画面一转，一个身姿挺拔的少年映入眼帘。
    他有着碎金一样的璀璨发丝，五官轮廓深刻又精致，像是从油画里走出的人物。
    只是双眼被白布蒙住，添了几分柔弱感。
    啧，这个也不差嘛！明镜眼含欣赏的点评道。
    “留下他吧，感受到他身上磅礴的光能了吗？吞了他，你会更加强大。”黑渊在她耳边犹如鬼魅般低语道。
    明镜摸着下巴颇有些苦恼的道：“留下谁呢？真的很难选择啊！”
    黑渊一愣：“当然是那个光系了！你留另一个干嘛？”
    如果它有手的话，怕是手指都快指到纪伯山脸上去了。
    “可是，他们都很帅啊！”明镜理直气壮地说道。
    “帅？”黑渊气得一嗓子差点破音：“帅能当饭吃吗？”
    “唉，你不懂。”明镜重又懒洋洋的躺回到床铺上：“既然不能留，那就让他们快走吧。”
    说着她挥挥手，眼前的画面消失了，纪伯山和黑渊之间的联系也被掐断了。
    “停！你要是想要，两个都可以留下。”黑渊耐着性子说道。
    “我说了，让他们走。”
    明镜靠在枕头上，黝黑眼眸定定看向半空，似乎在凝视黑渊那张逐渐扭曲的脸。
    “你，你在耍我！”
    黑渊的声音突然变得尖锐，它在明镜体内冲撞着，似乎要冲破她身体的限制，去抓住那个所谓的光系。
    明镜强按捺住这剧烈的疼痛，冷着脸色道：
    “刚才我是认真的，现在我也是认真的！让他们走！”
    “你算什么东西！敢命令我！”
    黑渊咆哮着，周围的黑雾开始不安的翻涌，甚至冲破了明镜的控制开始朝那二人的方向袭去。
    明镜见状抬起手心，一股黑雾猛地从她的掌心冲出去，朝着之前奔逃的黑雾追逐而去。
    两股各自为主的黑雾缠绕住一起，彼此缠绕，互相撕咬，搅得这一方天地都开始晃动。
    此时被迫断开联络的纪伯山正捂着胸口喘着粗气，猛地察觉到周遭的异样。
    澎湃的黑暗力量在湖泊的不远处滚动咆哮着，那样恐怖的能量波动，仅仅只是余波已令他心脉震荡。
    “狄温！快跑！”
    纪伯山朝着狄温的方向拼命奔去，大声喊道。
    可还没等他跑到狄温身边，一股激烈的能量冲波便席卷了他。
    两人之间的光线断开了。
    狄温的影子一瞬间消失不见，而纪伯山也瞬间被卷入黑雾的漩涡中。
    他竭力想要保持清醒，可身体却好似被两股力量撕扯着，疼痛不仅是身体的，连精神海也似乎要被撕裂开来。
    就在纪伯山将将要陷入永久昏迷的前一秒，一声怒吼响彻他的脑海。
    “走！”
    纪伯山瞬时清醒，那是——罗明镜的声音！
    就在这时，一股有力却柔和的力量将他从重重黑雾的包裹中拯救出来，就像一只柔软的手，把他推到了黑雾弥散的边缘。
    纪伯山怔怔站立，看向前方迅速消弭的黑雾漩涡。
    “明镜……”
    第112章 、一一二
    明镜手抚额角, 只觉胸中气血翻涌，她长舒了一口气，轻笑道：
    “两败俱伤, 满意了？”
    黑渊也是元气大伤，连说话的气势都矮了几分, 愤愤道：
    “你怎么就不能听我的，我们是一体的, 我难道会害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