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内一瞬间安静的吓人。
    张志云瞳仁放大，手指紧攥着被子，强撑着的笑容也瞬间垮塌，低垂着头，泪珠便如断了线的珠子往下坠落。
    他咬紧后牙，从喉咙里呛出哽咽和哭泣声。
    良久，才说。
    “我喜欢的人一直都是你啊，呆子。”
    当时俞塘就在病房外，透过缝隙往里看，还跟程洛比了个嘘声，听到这俩人的表白，简直高兴的想给他们放一挂鞭炮庆祝。
    毕竟这俩憨憨真的是一个不敢说，一个直的堪比电线杆，磨磨蹭蹭好几年，没想到竟然因为这场劫难，捅破了窗户纸，他简直不能更高兴。
    后来张志云复健期间，韩绍全程陪护。
    有程洛提供帮助，张志云装上假肢，再穿上长裤，和健全的人也没有大的区别。
    两人向家里人坦白了关系。
    本以为会遭到反对，却发现得到的竟全都是祝福。
    两方的家人全都露出了“这俩傻孩子可终于说开了”的表情。
    弄得张志云和韩绍都有些发懵。
    后来俞塘合计着，四个人一起举行婚礼。
    选的地方就是程洛当初建立的第一家收容所。
    不算华丽的婚礼，却依旧充满了欢声笑语。
    孩子们把亲手编织的花环送给四个男人。
    并一起拍了合照，挂在了之前那些合照的旁边。
    定格了这一瞬间的美好。
    婚后，俞塘跟程洛就成了合法夫夫，体会到了程洛的各种不要脸。
    让俞塘分分钟觉得自己有可能会因为肾功能使用过度，英年早逝。
    两人就这么一直过到九十岁。
    俞塘的身体衰败下去，知道这一个轮回快要结束了，就不再住院，而是让程洛带着他回到了城堡。
    两个老人坐在园子里的躺椅上晒太阳，腿上盖着毯子，两只干瘦的手还不知羞的牵在一起。
    程洛另一只手拿着速死针剂，看向被微风吹拂着的金色大树，说：“塘塘，我觉得你应该是天上的神明。”
    “而我是你的劫。”
    他又看向俞塘，说：“你这是下凡，找我渡劫来了。”
    “你教会了我什么是爱，带我走出那个牢笼，给予我温暖和救赎。”
    “现在你要走了。”
    “我留不住你。”
    程洛像是看透了一切，眸子变得清明透亮。
    “所以……”
    他执起俞塘的手，虔诚地吻在手背，说：“我恳请我的神明，带我一起走。”
    “可以吗？”
    俞塘怔了怔，旋即想到了什么，露出释然的笑容。
    他转过身，伸出手指轻点在程洛的额头，说。
    “好，我带你走。”
    那一天，俞塘离世，金树化作光点消散。
    程洛将速死针剂推入血管，跪倒在俞塘的尸体面前，拉着男人的手，头枕在俞塘的膝盖上，安心地闭上了双眼。
    从回忆中脱离出来，俞塘攥紧手里的粉红色灵魂碎片，将其吸收进掌心，莞尔一笑。
    告诉小金：走吧，我们去下个世界，把我的小殿下也救回来。
    第2章 为反派复活第四次（02）
    这次进行时空穿梭后，俞塘的第一个感觉就是：好黑啊。
    还有泥土的味道，浑身上下都被挤压着，特别闷。
    脑袋上缓缓打出一个问号，俞塘喊了几次小金，终于得到回应。
    【主人，你现在的情况有那么亿点点特殊。】
    俞塘皱眉：我到底变成了一个什么玩意儿？
    【你变成了玉灵！】
    “？？？”
    俞塘满脸愕然，问道：我记得这个世界，不存在鬼怪啊？
    【你是主神的执念啊，重回这些世界，你所得到的身份也都是他潜意识里的安排。】
    小金分析道：【你看第一个世界，魏墨生代表的哀魄，他就希望你能拥有美好的家庭，有疼爱你的家人，还希望能够在那个世界，和你消除所有的遗憾，得到父母的祝福，最后先你一步去世。所以你变成了林俞塘。第二个世界，沈煜代表怒魄，之前伤害过你，还伤害了很多人，他想赎罪，想死在你手里，所以你成为了刑警俞野。第三个世界，程洛代表的是欲魄，他遵守着和你的约定，一直在做善事，也没有寻死，心中一直期待着被他保存的那具尸体会醒来，所以你用了自己原来的身份。现在第四个世界，我猜这块玉承载着的就是他的执念，所以你才会成为玉灵。】
    俞塘眨了眨眼睛，给小金比手指：小金，你虽然平时非常欠揍，还总是幸灾乐祸，但分析这种事情上，每次都能踩到点儿上，够厉害！
    【哼哼，那当然喽。】小金翘了翘尾巴，被白枫抓住，浑身一个激灵，气恼地拍掉对方的手，继续对俞塘说：【主人，萧凛在这个世界，是用的和你一样的方式死去的，拿着被小四挖槐树时不小心碰碎的玉佩，在你的房间周围浇了很多火油，最后被活活烧死。】
    俞塘心绪猛地颤了颤。
    脸上的笑容消失，陷入沉默。
    他记得第八个世界的时候他和萧凛见了一面，对方提都没有提这件事。
    只说他不负众望建成了太平盛世，最后寿终正寝。
    果然，萧凛还是说谎了。
    【当时他已经建成了太平盛世，把所有的后事都交代好，才选择了赴死。】小金说：【后来应该是灵魂不稳定，附身在人魂上，才有了你们第八个世界的见面。】
    【现在因为主神大人灵魂的散落，你重返世界，所以死去的萧凛和沈煜一样也有了重生的机会。】
    俞塘问：那萧凛重生在了哪个时间点？他现在又在哪儿？
    【准确来说，他现在还处在半昏迷阶段。】小金回答他：【他重生在了带兵攻入都城，亲手斩杀萧盛帝之后，因为连日无休，精神和身体都濒临崩溃边缘，估计还要再睡一段时间。】
    说到这儿，小金的声音抬高了一点儿，说：【所以主人，你作为玉灵，正好可以给他托梦！】
    【趁着他灵魂刚刚回归，还没有陷入跟你见面后，又失去你的绝望，让他知道你还活着，就能避免他像沈煜那样，自我伤害！】
    俞塘被小金提醒，立刻打起精神。
    因为有驾驭神力的经验，所以俞塘稍稍凝神聚气，便锁定了距离北一城上千里的萧国都城。
    深夜的皇宫寝殿里只亮了两盏微弱的灯，军医坐在桌边，手撑着头歇息，萧凛则瑟缩在床上，不住地咳嗽，发抖。
    梦里滔天的大火淹没了俞塘的身影，他拼命抓也抓不住。
    “将军……”
    “别去……”
    他这样喊着，泪水便顺着眼角滑落，打湿了衣襟。
    “殿下。”
    突兀的，就像是听到了他的呼喊一样，梦里的场景发生了变化。
    大火消失，他看到了一个小院子，两间小房子，下着雪，他的将军就站在雪地里对他笑。
    那是一年除夕，他和将军吃了长寿面，一起包了饺子，还喝了交杯酒入了洞房，将军说他们都转世了，他那一世的名字叫穆南城，可是他不依，他还是让将军唤他萧凛。
    他们还一起听了那个世界里一个叫做收音机的东西，里面有人在唱歌。
    是他没听过的曲子。
    却很好听，很温暖。
    一切美好的就像一场梦。
    也许……就是一场梦吧。
    毕竟，他早该被火烧死，下地府陪他的将军去了。
    现在这些画面应该也是走马灯才对，或者是地府的黑白无常看他可怜，给他制造的一些假象罢了。
    “殿下——”可就在萧凛思绪游离之际，画面再次破碎，俞塘的声音冲破层层云雾，真切地传到了他的耳朵里。
    “玉不碎人不亡，你难道忘了吗？！”
    梦里一片黑暗，唯有一棵高大的槐花树立在中央，光亮从树顶上打下来，照清楚了下面站着的男人。
    男人开口问他：“你还没找到玉佩，怎么能轻易死去？”
    萧凛怔住。
    他呆愣地说：“玉，碎了啊，我拼不好了，是小四弄碎的，将军也不在了，克什族人都说了，将军牺牲了，我要去陪将军，所以点燃了屋子……”
    “玉没有碎！”面容模糊的男人大声道：“殿下，那块玉佩还在等着你去找他！”
    萧凛被他笃定的语气震慑，抬起头，问道：“你到底是谁？”
    “我是俞塘啊。”男人的脸慢慢清晰，声音也更有了辨识度，神力消耗的飞快，知道不能待太久，俞塘上前几步，一把抓住萧凛的手，白色的槐花片片飞落。
    “殿下，玉没有碎。”
    “我的灵魂就在玉佩里，等你来找我。”
    话音刚落，俞塘便与槐花一同消失在萧凛的梦里。
    寝殿里，瑟缩在床上的少年猛地睁开双眼，坐起身，看清周遭的环境。
    眸中流露出震惊和恐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