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意外。”
    他继续说：“是沈昌柳放的火。”
    俞塘记得这个沈昌柳就是沈煜病弱的大哥。
    “他是个疯子。”沈煜耸耸肩，说：“那场火灾其实死的是四个人。”
    “沈建民、沈昌柳、程音和程音肚子里的孩子。”
    “因为沈昌柳被检查出来得了脑肿瘤，没两个月活头了。”
    “沈家又不能后继无人，沈建民和程音就计划着再生一个孩子来管理沈家。”
    俞塘打断，忍不住询问：“你不也是沈家的孩子吗？”
    “哈哈哈哈……”听到这话，沈煜看了俞塘两秒，大笑起来：“哥哥，你别开玩笑了。”
    他止了笑，轻声说：“我在他们眼里不过是一条狗罢了。”
    看到沈煜的样子，俞塘有些心疼。
    他握住少年的手，惹得沈煜多看了他一眼。
    然后放松身体，又收紧手指，反握住俞塘的手。
    “沈昌柳知道沈建民和程音背着他有了孩子，以为他们想丢弃自己，他怨恨在心，便趁着那两人睡觉的时候把他们的房门锁死，在外面洒了汽油，放火要烧死他们，却不想那火势太凶，把他自己都卷进去赔了葬……”
    “而那时候我已经开了笼子的锁，就在后面静静地看着他发疯。”
    沈煜脸上没有笑容，冷漠地叙述着事实：“看着火烧到他的轮椅、衣服，看着他在地上翻滚喊救命，我当时心里畅快极了，我觉得他罪有应得，甚至想再在他身上浇上一桶汽油，让他烧的灰都不剩……”
    俞塘一直在观察沈煜的表情。
    结果是，他并没有从沈煜脸上看到畅快的表情，只有冷漠和空洞。
    父母亲人全部惨死在自己面前，不可能没有给沈煜造成心理阴影。
    说着痛快，实际上俞塘从他身上感受到的更真切的却是凄凉。
    “我的腿不是横梁砸断的，而是沈昌柳之前反复打断我的腿导致的残疾。”
    “之所以那么说，不过是为了摆脱目睹火灾却不制止的罪行罢了。”
    “他们死后，沈家就归了我。”
    “我开心极了。”
    “终于再也不用过畜生一样的生活，终于能像个正常人一样活在阳光下了，再也没有人会……”
    突然被抱住，沈煜有些愣。
    俞塘拥着他，放缓了声音：“够了，别说了。”
    “没必要装的这么坚强。”他说：“你就是个孩子，需要依靠大人的孩子，看到那种场面害怕是很正常的事，他们没有心，你还有心，见死不救不是你的错，你只是吓傻了，做不出反应而已……”
    “哥哥，你在胡说些什么？”沈煜被他抱着，笑的胸腔都在震动：“别自以为是了，我可没有那么想过，我觉得他们都该死，一切都是他们咎由自取，死不足惜！”
    “我从来没当他们是我的亲人！”
    “他们都是王八蛋！”
    “都是没有人情的畜生！”
    “都是……”
    声音逐渐弱下去，沈煜眼睛泛起了红。
    他紧紧抱住俞塘，抿着唇不再说话，身体却微微发着抖，极力克制即将崩溃的情绪。
    半晌，俞塘感觉肩膀有了湿意。
    他叹了口气，大手揉了揉沈煜的头发，就这样静静地陪了少年一夜。
    第18章 为反派死第二次（18）四更
    第二天沈煜醒来，看着天花板的灯，发了会儿呆。
    因为他拥有了其他人格的记忆。
    这让他感到不解。
    毕竟以前他只能靠监控才能知道自己的身体被其他人格占据后都做过什么。
    而现在，他却清楚地有了另外两个人格的记忆。
    他偏过头，看向身边睡得很沉的俞塘，想到昨晚十一岁的自己趴在男人怀里发泄着哭泣的样子，难免觉得丢人。
    但这点儿丢人对比起爱看芭比公主的五岁的自己来说，又觉得没什么了。
    沈煜侧身，伸出手，轻轻勾勒着俞塘偏硬朗的脸部线条，在唇上停留。
    拇指沾了沾淡粉的唇瓣，温暖柔软的触感让他心动。
    这个男人真的很神奇。
    他本来只是想把俞塘当个玩物养在身边，如今却渐渐深陷对方温柔的陷阱里，不可自拔。
    他现在几乎不敢想如果俞塘对他做的这一切都只是为了取得他信任的演技，他会有多崩溃。
    更不敢想，俞塘若是拿着他的东西交给韩子辰，他又该怎么办。
    他只能祈祷俞塘说的都是真话，只能祈祷俞塘对他的付出都是真心。
    没想到有一天，他也会因为一个人，卑微到这种程度。
    沈煜觉得可笑。
    却不想放手，也无法放手。
    他挨近俞塘，轻吻在男人唇上，与他额头相抵，轻声说。
    “俞塘，既然招惹了我，就别想跑了。”
    “余生都陪在我身边吧。”
    *
    沈煜的少年人格只出现了一次，之后就再也没出现过。
    中秋节，两人一起回了沈家老宅。
    夜里，沈煜带着俞塘来到了沈家的第二大禁地——主屋的地下室。
    幽暗的地下室里布置的和沈煜的卧室很像。
    摆满了刑具，酷似刑房。
    “这才是以前他们关我的地方。”这是沈煜第一次用主人格向俞塘坦白。
    不再把这段痛苦的经历掖着藏着，而是把自己解剖，摆到俞塘的面前，让他真正了解自己。
    “我以前一直以为程音是我的亲生母亲，所以很不解她为什么那么对我，还为此伤心了很长时间。”
    “直到七岁那年，我在这间地下室发现了我亲生母亲的照片和日记。才恍然大悟，原来程音骂我贱种是这个意思。”
    沈煜从箱子里拿出本子和照片，分享给俞塘看，声音里有掩不住的自豪：“我妈妈是不是长得很漂亮？”
    照片上的女人穿着素雅的碎花旗袍，挽着沈建民的手臂，对着镜头笑的满脸幸福。
    那张漂亮的脸和沈煜几乎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俞塘由衷夸赞：“嗯，很漂亮。”
    沈煜拿出手帕小心地把照片擦拭干净，轻声说：“我今天带你来这里，其实就是想让你见证我和过去做一个告别。”
    “这个地下室里放着的都是我过不去的心结，之所以一直留着，就是因为我无法控制自己对他们的憎恨。”
    “但是遇到你之后，我突然发现，这些过去似乎也没什么大不了。”
    “该扔就扔了，不再纠结，往前看，才最重要。”
    说完，他拉过俞塘的手，举到相框前，展露出一个笑容：“妈，你看见了吗？他叫俞塘，是我喜欢的人，我们在一起了。”
    不顾俞塘震惊的目光，沈煜自顾自地说：“以后我们还会相伴一生，直到老去，死去，我都不会放手。”
    “沈爷，我……”
    俞塘要反驳的话被沈煜的眼神堵在喉间，咽下去。
    直到两个人拿着照片和日记本离开地下室，沈煜才放开俞塘的手。
    “别让我听到拒绝的话。”沈煜紧绷着脸，唇瓣几乎抿成一条线：“你是我的人，就得跟我一辈子，除非你死，不然别想离开我身边。”
    说出这话，就好像耗尽了沈煜浑身的精力。
    握着拐杖的手用力到指节发白。
    他何其敏感，又怎么会看不出来俞塘并不喜欢他？
    其实他一开始并不在意这种事。
    他以为只要用点儿强硬的手段，俞塘总归不能拒绝他。
    或者这样朝夕相处下去，男人的心到底是块石头，也会对他有些感觉。
    可是现在他发现自己错的离谱。
    俞塘看向他的目光，从未出现过一点儿情爱的情绪。
    即使有的时候被他逼到床脚，吻的面色微红，双腿发软，也只不过是一些自然的身体反应。
    那双眸子始终清澈又冷静，没有一点儿像他一样的紧张和情动。
    他很多次都忍不住想，俞塘面对韩子辰时会是什么感觉。
    又会有什么反应。
    每每想到，就会令他嫉妒地发狂，恨不得把韩子辰抓过来，当着俞塘的面杀了那个该死的男人，让俞塘彻底死心！
    俞塘看到他这副样子，也有点儿不忍心。
    毕竟沈煜说的后半句，还真是说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