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
    “夏夏。”
    韩庭之的呼吸紧绷，原本捉着她手的指节都微微蜷缩了起来，表情明显是僵硬的，“孩子以后还会有的。”
    “……”
    江暮夏的表情呆滞，就这么看着面前脸庞英俊的男人，“为什么要打掉？韩庭之，这个孩子我不会打掉的。”
    绝对不会。
    此时此刻的韩庭之不知道，江暮夏魔怔到了何种地步。
    那是一种……
    莫须有的破天荒的偏执。
    偏执到江暮夏哪怕牺牲掉自己的生命，都想要留下这个孩子，不惜一切代价，不惜任何手段，哪怕她有可能会因此而死。
    “我……”
    韩庭之盯着她的眼睛，竟然失了语言。
    “医生说，孩子就算留下来以后月份大了也会有不健康的可能，而且你的身体也会受到很大伤害的，”他盯着她，“夏夏，不管有没有孩子，我都是爱你的，也不会因为一个孩子而有任何变化，你相信我，嗯？”
    他说的温和。
    可……
    江暮夏却曾经两度怀孕，看到过他眼里的欣喜。
    不加掩饰。
    “可我想生下来……”她的脸蛋被男人就这么扣在了掌心里，表情都带着微微的恍惚和呆滞，“韩庭之，我想生下来……”
    如果这次的孩子没有了，恐怕后半生她都不会有孩子了。
    更何况……
    孩子一直都是她的意难平。
    阁楼那半年多的时间，她次次午夜梦回看到的都是那浑身是血的孩子，就站在她的床边，近乎癫狂地问她，为什么不要它。
    韩庭之看着她恍然失措的眼眸，本能把人抱在了怀里。
    “会有的。”
    他重复，“以后肯定还会有的。”
    “不会了。”
    女人的声音冷漠中带着濒临压抑的破碎，可破碎中却又带了些许狼狈的冷静，“现在没有了……以后就不会有了……”
    百分之二的几率。
    这才怀孕，已经可以说是老天眷顾。
    她……
    没得赌。
    韩庭之知道自己再说什么都没用，为了宽慰她最后还是应允了她的要求，“那明天我带你去找国外专门的医生，可你得答应我，不管发生了什么事，你永远比孩子重要，永远不要为了孩子做伤害自己的事情。”
    他垂眸捧着她的脸蛋，“你可以做到吗？”
    “……”
    江暮夏白净的脸蛋带着微微的惨白，唇都毫无血色，可还是哽咽了声音，主动抱住了他的腰，将脑袋藏在了他的怀里。
    “韩庭之。”
    “嗯？”
    “我想生下来，”那声音寡淡地很，寡淡到几乎没有温度，“不管医生说了什么，只要有百分之一的可能，我都想生下来。”
    她说的笃定。
    而……
    韩庭之抱着她的指节，却僵硬地无法蜷缩。
    “先去看医生。”
    他轻轻地顺着她的背脊，把人安抚下来之后才把人弄睡着，起身从病房里出来，给周时凛打了电话过去，“我记得你之前说，秦哲彦回国了。”
    “嗯。”
    男人点头，“他刚进修回来，”顿了顿，“很多医院高薪聘请都没去，说是想开个医院，前几天还来我这里找投资了。”
    “我可以帮忙。”
    韩庭之的嗓音都哑了，“要多少投资都可以。”
    “……”
    周时凛也算是明白了过来，“你想让他帮你什么，你可以直接找他，我把他的联系方式给你发过去，你们聊。”
    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韩庭之绕了个弯儿才找到了秦哲彦的电话，打过去过了很久对方才接通。
    “您好。”
    “是我。”
    韩庭之直截了当，“我听说你去周时凛哪里要投资了，我刚好有想要开医院的意思，你的投资份额，要多少我都可以给你。”
    “……”
    秦哲彦开医院的事情其实周围的人也都知道，但是利益至上在商言商，他抱着治病救人的心思，基本上没有人愿意做亏本的买卖。
    所以……
    基本无功而返。
    他试探性地问了一下，“十个亿也可以？”
    “可以。”
    韩庭之的声音温和到没有太多的波澜，“医院里面所有的医疗设备和国外进口药物，我每年都可以投两个亿的份额，而且不看财务报表，所有的经营和损失都由我来承担，利润你自己分红，给员工或者说给慈善机构都可以，我没有意见。”
    他说的认真。
    甚至……
    这件事在资本家的眼里如果是一步棋的话，大部分人都愿意稳赚不赔，可这个项目基本上可以说是有百分之九十九血本无归的可能。
    至于剩下的那百分之一，就是亏到倾家荡产。
    “……”
    秦哲彦傻了，“你疯了？”
    “我有条件。”
    韩庭之站在阳台，嗓音都沉地不像话，“你也知道你开医院的流资对韩家来说九牛一毛，可我帮你都是以我个人的名义，跟公司的投资无关。”
    简而言之……
    就是这笔买卖，是他贴钱进去等着赔的。
    “……”
    秦哲彦知道这一点之后，眉心瞬间都拧了起来，“你的条件是什么？”
    “你姐。
    秦哲彦傻了，“你看上我姐了？”
    “闭嘴！”
    韩庭之觉得自己他说话简直是浪费口舌，“我知道你想要帮助贫苦人，想要让所有人都有治病的机会，我给你这个机会，而我要的条件只有一个，就是把你姐从国外医院请回来坐镇，我妻子需要最好的理疗救护。”
    妻子。
    秦哲彦知道他结婚，可那都是七年前的事了。
    “她病的很严重吗？”
    他甚至都怀疑那个女人是不是得了什么绝症了，能让韩庭之每年牺牲三十个亿，只是为了治疗一个人的病。
    “嗯。”
    韩庭之皱眉，“她怀孕了，因为身体的情况孩子可能要打掉。”
    “……”
    秦哲彦顿时明白了过来，“我给我姐打电话试试，不过你不要抱太大希望，她基本上不看国内诊的。”
    “十分钟。”
    男人的语气毫无波澜，“过了时间，投资的事免谈。”
    说完，就挂了电话。
    “靠！”
    秦哲彦看着被挂断的电话骂骂咧咧，可还是赶忙半夜拿出手机给秦妍打了电话，十分钟后得到了结果。
    “我答应了。”
    韩庭之不冷不淡，“明天回国，机票我都订了。”
    “……”
    秦哲彦是知道韩庭之的行事作风的，不管什么事情都是用最快最准时的事情完美解决掉问题，可对于这件事还是不免有些觉得不可置信。
    “你……”
    他皱眉，“这样做值得吗？”
    “值得。”
    男人的声音冷淡地没有多少温度，“就算是散尽家财，我也想保护好她和孩子，这是我答应过她的。”
    无论生老病死。
    “……”
    韩庭之挂断电话后听到了身后不安的嘤咛声，原本躺在病床上沉沉睡着的小女人就像是梦到了什么洪水猛兽。
    “不要……”
    他皱了皱眉，眼疾手快过去把人抱在了怀里。
    “夏夏。”
    “不是我……”
    江暮夏的呼吸紧促而压抑，甚至想要直接站起来，韩庭之就这么扣着她的腰肢和手腕在自己的怀里，过了差不多三四十四分钟，怀里的女人才就这么平稳了下来。
    他缓缓松了一口气。
    以江暮夏现在的情况，基本上一天要二十四小时盯着。
    不能离开。
    他现在才恍惚想过来，她前几天怀孕瞒着他的时候，其实最根本的原因是因为孩子根本留不下来，所以她才想要离开。
    这样的话，冒险还能试一试。
    甚至……
    用她换孩子。
    到时候哪怕她真的出了什么事他也不会知道，毕竟当初那半年多的阁楼生涯，也是她自己一个人硬生生扛过来的。
    想到这里，韩庭之就整夜整夜地夜不能寐。
    莫名诚惶诚恐。
    秦妍回来的时候是第二天的下午三点多，都没回家直接就去了韩庭之的别墅，可最后的检查结果出来，她也愣住了。
    韩庭之皱眉，“你摇头是什么意思？”
    “……”
    秦妍虽然说从医了十二年的妇产科医生，清华保送常春藤的博士，妇产科方面绝对的权威者，对于这件事还是表情有些凝重。
    “我们出去说。”
    她朝着江暮夏看了一眼，“你先好好休息，别太紧张。”
    说完，就出去了。
    韩庭之站在原地看着江暮夏那恍然失措的表情，下意识附身摸了摸她的脸蛋，“乖乖等着我，我一会儿就过来了，嗯？”
    江暮夏看着男人离开后，才不安地抓紧了身侧的裙摆。
    目光呆滞。
    等到韩庭之到了走廊拐角的位置，就看到停下脚步转过来看着他的秦妍，直接把手里的听诊器丢到了他的手里。
    他皱眉，“做什么？”
    “我没办法。”
    秦妍深吸了一口气，“她的病例单你早上给我的时候我已经看过了，按理说以她现在的身体是不会有受孕的可能的，所以怀孕了基本上也有可能后期延缓发育，一直吃药的话不管是对孩子还是对她都会有影响。”
    顿了顿，“最好的办法，就是在三个月之前打掉。”
    “不行。”
    韩庭之脸上的表情都有明显压抑到紧绷的松动，“秦妍，我已经答应过秦哲彦了，这件事你必须帮忙。”
    “……”
    “我是医生。”
    她皱了皱眉，“只要有可以留下来的机会，我绝对会保证每一个病人的健康，可现在这种情况根本就留不下来，除非……”
    “除非什么？”
    韩庭之的目光多了几分希冀，因为有除非就代表是有希望的。
    “除非……”
    秦妍脸上的表情都明显凝重了起来，“为了确保孩子的健康，可以按照我的用药方法，我只可以保证孩子安然无恙地活下来，至于大人……有可能会直接……”
    “不行！”
    话还没说完，男人的眼眸都红了，直接扣住了她的脖颈，手腕的力道很重，“秦妍！亏你还是医生！这就是你看病的态度和选择吗？！你的良心呢？！”
    秦妍从未见到过韩庭之情绪失控的模样，大部分的他都是温和礼貌。
    矜贵，绅士。
    也……
    是这个时候她才发现，原来再温和的男人，要是真的在意一个人，真的情绪暴露的时候是没有办法做到无动于衷的。
    秦妍抿了抿唇，眉心就这么拧了起来。
    “她不该这个时候怀孕。”
    她皱眉解释，“而且江暮夏的身体七年前的时候重病一场，免疫力本来就很低，加上眼睛做过手术，半年多的时间妄想症折磨地她几乎弄丢了半条命，就连你们分开这七年多的时间她也一直在吃药，这对孩子来说本身就是致命的。”
    但凡有可能，秦妍都是想要孩子留下来的。
    可……
    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