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雨声淅淅沥沥，可怀里的小女人却下意识抱住了他的腰。
    “韩庭之。”
    “嗯。”
    他认真地帮她擦头发，“怎么了？”
    “我……”江暮夏想到刚才在医院里看到的场景，说话的声音到底还是明显沉闷了起来，语调哑地很，“刚才裴悦在医院的时候，好像医生说……情况不太对……”
    “嗯。”
    他的声音也是不急不缓地，温声解释，“她精神不太正常。”
    “那……”
    江暮夏绷紧了呼吸，安静沉默了好一会儿之后，才抬眸看着面前男人认真的脸庞，缓缓解释道，“她孩子没有了，家庭也没有了，之前所有的一切毁于一旦，如果……是我的话，说不定我早就扛不住了。”
    下一秒，她的下颚就被男人扣在了掌心里。
    她本能皱眉，“做什么？”
    “一天天的乱想什么？”那声音低沉地很，附身鼻尖就凑到了她的鼻尖，温热的呼吸落到了她的面颊，带着微微的警告，“故意惹我生气？”
    “没有。”
    她下意识咬住了自己的唇瓣，脑袋都跟着微微低了下来，“我就是在想……如果……如果我的妄想症好不了，那刚好我还怀孕的话……”越到后面，说话的声音越来越低，几乎都快要听不见。“我听说妄想症是有遗传性的……”
    她之前就想过。
    甚至……
    就连这次久别重逢的时候，她都是在确定自己的妄想症和他之间两难的情况下，她情绪稳定做出来的选择。
    要是万一真的怀孕了，遗传是避免不了的。
    那样的话……
    江暮夏自从听了心理医生的建议后整个人可以说是完全陷入了深深的矛盾之中，尤其是表情都跟着寡淡了起来。
    韩庭之看着她那副模样，主动附身扣着她的下巴就这么吻了下去。
    自然而然。
    “以后不准再说这种话，”他的眼眸带着跟之前如出一辙的深邃，嗓音几乎是从喉骨里溢出来，“说一次我吻一次。”
    她睫毛颤了颤，就这么看着他英俊内敛的脸庞。
    “可这是事实，不能摒弃。”
    她深吸了一口气，“如果，我是说如果，我真的跟裴悦一样精神错乱，就像别墅失火那晚不相信你，你会一直要跟我解释，我也会一直不相信你，到时候我们的感情，肯定又会出现变动……估计到那个时候……你也会累的……”
    没有人知道爱情是什么样子，可却知道分开的时候有多狼狈。
    她……
    其实有些不确定。
    虽然说他们两个现在看起来在一起了，可之间的所有的事情堆积在一起，本质上跟七年前并没有很多分别。
    那些日积月累的矛盾，不是一朝一夕就可以解决掉的。
    她甚至……
    都想好了如果事情真的是这样缓和下去，她都打算用后半生的时间去告诉他，她自始至终喜欢的人都只有他。
    “不会。”
    就在她诚惶诚恐，视线微微冷淡下来的时候，男人的声音就这样施施然在安静的空间里响了起来，一字一顿，格外清晰，“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我只有一个要求。”
    她的睫毛猛然跟着颤了颤，“什么？”
    “留在我身边。”
    他就这么吻了吻她的眉心，语调四平八稳，“不过以后发生什么，只要你留在我身边，我就可以对抗所有外界的困难。”
    那声音笃定到，江暮夏都有些后悔自己现在情绪的不正常。
    “我……”
    她盯着他的眼睛好半晌，缓缓低垂下了脑袋，语调都有些明显的语无伦次，“对不起……我总是这样……”
    患得患失。
    明明委屈地不能自已，却还是敏感地要死。
    “嗯。”
    男人的声音平缓地没多少温度，附身就凑到了她的面前，把她整个人都抱了起来，她心跳莫名有些快，“你……做什么？”
    “夏夏。”
    那声音低沉地很，抱着她直接就放到了卧室的床上，“不是说想有孩子，我努力努力，嗯？”
    “唔……”
    江暮夏的手腕被他扣在了身侧，形成了十指相扣的姿势，连带着那温热的呼吸就这么铺面压了下来。
    “韩庭之……”江暮夏说话的声音几乎是瞬间就哑了。
    那声音颤地厉害，连带着肩膀都敏感到在微微颤抖，“这几天不是排卵期……而且我都还没做孕前体检……”
    “嗯。”
    模糊的声音，“做完再体检也来得及。”
    “……”
    江暮夏本来就有了想要怀孕的念头，所以这种时候脑袋可以说是一团乱，一方面是被想怀孕的事情给闹腾的，另一方面是因为他那密集到压根不等她反应的呼吸。
    炽热，而认真。
    ……
    等到心满意足之后才被抱着去了洗澡，而那时的江暮夏主动就蜷缩到了他的怀里，脑袋都跟着钻了过去。
    “轰隆——”
    窗外的惊雷带着微微的惊悚，伴随着闪电。
    “……”
    韩庭之看着那近乎于全部都快要钻到自己怀里的小女人，隐隐约约想起了他们最开始刚结婚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天气。
    原来……
    那个说自己不怕打雷的小姑娘，其实也是害怕打雷的。
    或者说，阴差阳错。
    就这么兜兜转站错开了这么长的时间，几度辗转轮回到了现在，好像所有的一切外在也都不那么重要。
    最起码，她现在是在他身边的。
    乌云卷月色。
    韩庭之看着怀里的小女人迷迷糊糊睡过去之后，才起身把阳台半漏的缝隙拉上，可触摸可及看到的就是窗外被雨水浸染过后的后花园。
    很凌乱。
    破败的海棠树有一半的枝桠和花瓣被打地掉在了泥土里，微微的冷风卷走了一小部分，就这么带到了阳台上。
    冷清颓败，却又像极了新生。
    而……
    等到他关掉落地窗回到房间的时候，视线刚刚好就落在了床头柜上的时间表上，清晰地显示着是凌晨四点钟。
    “唔……”
    小女人嘤咛的声音在他的耳畔响起，“韩庭之……”
    “我在。”
    他下意识走过去，垂眸把人抱在怀里之后，才轻轻地吻了吻她的额头，隐隐约约想到了川端康成的一句话。
    凌晨四点钟。
    我看见海棠花未眠，总觉得这时，你应该在我身边。
    还好。
    他爱的人，现在就在他的身边。
    ……
    昨天晚上是黎城十年来最大的一场雨，整个城市都快要起涝了。
    路面都是积水。
    韩庭之原本是打算早起换衣服之后去楼下做早餐，可刚走到厨房，助理的电话就直接打了过来，“韩先生。”
    “嗯。”
    他声音懒散，“怎么了？”
    “这……”
    助理的声音明显迟疑了一下，“刚才用公司的员工打电话上来，说是在公司门口看到了江小姐很您结婚的婚戒，上面还有一个江字，我找人调了监控，发现的确是江小姐掉的。”
    话音刚落，韩庭之原本打算去冰箱拿鸡蛋的手就顿住了。
    “你说什么？”
    “视频的时间就是在上个月，您和薄小姐谈生意的时候，”助理皱了皱眉，硬着头皮道，“江小姐在公司门口被记者围攻，最后是陆榕安和陆容秉开车把人送回去的。”
    “现在戒指在我手里，需要我给您送过去吗？”
    “……”
    助理说话的声音隔着电话有些微微的诧异，可迟迟都没有等到韩庭之的回答，甚至到后面直接被挂断了。
    他诧异了一下，有些摸不着头脑。
    “这……”
    旁边的人弯腰，“还需要我把戒指给韩先生送过去吗？”
    “送吧。”
    助理看着外面雨停了，直接就摆了摆手，“刚好雨停了，你顺路就送过去吧，”顿了顿，“另外把当天的监控录像复制一份送过去。”
    “是。”
    韩庭之挂断电话，视线落在了掌心的鸡蛋上。
    沉默。
    那天他就说她回来之后很反常，他问了她也不说，甚至他因为陆容秉抱着她回来的事情问她，她也是一副我强行要冷静下来受委屈的小媳妇模样。
    “我去了哪里你不关心，我做了什么你不关心，就记得我是被别的男人抱回来，怎么？这么怕我离开你吗？”
    “我不会走的。”
    “毕竟我爱你，没有办法忘记你，七年之后还是主动出现在了你的身边，哪怕是抱着自己被人臭骂的心思，也没想过离开你，反正横竖都是你说了算，我能做什么呢。”
    “如果，我做不到呢？”
    “你会丢掉我吗？”
    “我们做吧。”
    “不要丢下我，好不好？”
    那些当时两个人相处起来聊天中最微不足道的话，现在仔仔细细想起来，她是存着怎样惶恐不安到慌乱的心思，跟他说的那些话。
    然后……
    自己说服了自己不要多想，甚至主动选择避开了这件事。
    呵。
    她看到了他跟别的女人在一起，自己惊慌失措弄掉了戒指，摔碎了手机，惶恐不安节节败退后被人救回来，可她从头到尾都没有质问过他一句。
    甚至，都没问过。
    她不再执着于缠着他问，你爱不爱我，或者说你只能爱我这类看起来就像是小姑娘热恋期最会说的话。
    更多的，是自我和解的妥协。
    一次又一次。
    韩庭之其实尤其时候不喜欢她变成这样，可有些事情兜兜转转到了现在影响太大，好像也只能这样。
    江暮夏迷迷糊糊下楼，看到的就是在光线里站着的男人。
    逆着光。
    她主动附身凑到了他的面前，脑袋就这么靠在了他的后背上，抱住了他的腰，也不说话，就只是这么静静都抱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