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堂审判官员！
    估计也就皇室贵胄的钦差才有如此气魄，江陵府可能几百年才难得赶上这么一场盛事，大家看热闹的心情显然比看到坏人被惩治更加迫切。
    其他人尚且如此，与此次案件多少有些牵涉的李家人自然也不甘落后，正好醉云楼距离府衙校场的位置不远，站在三楼窗口能将审判现场一览无遗，哪怕预定三楼包房的客人多得打破脑袋，江婉仍然坚持给自家人留了最宽敞的一间。
    辰时刚过，空旷而宏大的校场上就有披挂整齐的兵士入场，将校场团团围住。
    “以前那地方是干啥的？怎么没注意有那么大一场空地？”江婉将目光投放过去，远在校场上的兵士模糊成了一个个黑点，根本无法看清面容。
    这周围的地全都寸土寸金，想不到突然清空一块地出来能容纳那么多的人，着实令人吃惊。
    “那地方本是官兵比武的场地，一年也难得比一回，平常都做露天的集市，你们没发现也是正常。”张东家比李家人来得早，谈起校场来头头是道。
    聚仙楼的清茶已经在府城流行开来，张家人也搬到了府城来，两家是生意上的合作伙伴，自然关系亲近，像这样看热闹的日子，两家自然也是不分你我的。
    “娘，钦差大人到底什么时候到啊，不是说就是祁将军吗？说起来，我们也是见过钦差的，可却没什么印象！”江梅到底是跳脱一些，哪怕大家都围桌而坐，桌上摆满了点心，但她仍然跑到窗口不停的眺望，心急得一刻都等不了的样子。
    说起对祁将军印象，江婉才发现自己对他也很模糊。
    倒是匆匆见过几面，但并没多少交集，脑中仅能勾勒出来的只有一张神情严肃，且英武非凡的脸。
    第373章 以小博大的买卖
    天公作美，万里无云。
    灿烂的阳光倾洒下来如霞光万道，将整片天地映照得明晃晃的。
    原本大而空旷的校场随着兵丁的进入，很快便在四周筑起一道坚不可摧的人肉围墙。
    再接着是衣甲鲜亮的钦差卫队、仪仗，不一会儿功夫便将整个校场布置得庄严肃穆。
    校场四周更是人潮汹涌，挤满了看热闹的老百姓，其中更多的是被官府事先安排到场的苦主。这些人不是在火灾当中失去家财，就是已与家中亲人天人永隔。
    钦差大人的这一场当众审判，旨在为他们讨还公道。
    这个特殊的日子对他们每一个人来说，都意义非凡。
    场上哪怕有细微的变化，都能引得一片情绪激昂。
    “估计还有一会儿，大家先坐下喝杯茶。”一开始江婉也跟大家伙一样挤在窗边。
    可看了下场上布置的进度，估计等钦差大人出来审讯还有一会儿，干脆退到桌边坐下。
    随着太阳越升越高，窗外树上的知了越发叫的聒噪，加上外面闹哄哄的鼎沸人声，只让人感觉燥热无比。
    醉云楼的冰墙已经开始使用，退开窗边后凉风习习而来，整个人都舒爽了。
    “亏得江大姐你奇思妙想，六月天还能过上有冰的日子！”
    张东家腆着一个大肚子，本就比旁人更加怕热，有江婉开了头，他也忙从窗边退了出来。
    “咱们坐在屋子里都能感觉暑热难耐，待会儿钦差大人顶着严寒酷暑审案那才叫一个辛苦呢。”张东家龇着牙抹了把额头，他的额头上早浸出了一头大汗。
    “是啊是啊，还有那些兵士个个顶盔掼甲，这会儿说不定就已经热得顶不住了。哎，说起来还是那些血手帮的人害人，不把他们扒皮抽筋难平民愤！”
    李延宗也在一旁应和着。
    他们俩说者无心江婉听到耳朵里却另有计较。
    露天的校场上虽然有一个临时搭建起来的台子，但上面除了布置代表官府威仪的匾额和主审大人的案台，头上遮阳的顶棚十分狭窄，根本起不了多大的作用。
    “老大、老二，你俩过来。”她冲李家兄弟招了招手，“钦差大人今日是为民除害，咱们蓬门小户帮不上旁的忙，唯求一个尽心竭力。”
    “你们下去见见衙门管事的，送些冰块过去好歹也能解解暑。”
    “好嘞，这就去办！”李延宗和李延睿答应得极其爽快。
    钦差大人为民除害这件事儿本来就做得敞亮，更何况大家还是熟人，更对他们的娘有救命之恩。
    张东家听了望着江婉有些愣神。
    没料到自己只是随口一说，江婉则舍出这么大的本钱。
    那么大一个校场，又是大太阳底下，哪怕只让钦差大人感受到凉意，那耗费的冰也绝对不是小数目。
    按醉云楼售卖冰品的时价，少说也得数百两银子上下的流水，可就这么被江婉轻飘飘，眉头都不皱一下的送出去！
    他是生意人，自然能从江婉的这个意图中品尝出不同的意味。
    转头一想，几百两银子能博得钦差大人一个另眼相看，也算得上以小博大的买卖。
    张东家不由得在心底啧啧感叹。
    这事别人都做下了，他却还要在心里来回盘算，别说什么算计和心智，光这做事的气魄和手段，自己就已经输了好几筹。
    张东家在做生意一途，鲜少佩服过什么人，但面前这个从乡下出来的妇人，却时不时的让他刮目相看。
    “孽障，你还不赶紧过去给兄弟帮忙！”抬头就少见自家的傻儿子还挤在窗边，带着李家的瑜哥儿正津津有味的对着外面指指点点。
    自家人知自家事，他这个儿子根本不是读书做文章的料，也就止步秀才功名了。
    他子嗣单薄，仅有这么一个儿子，将来接过家业连帮手都没有一个。
    张东家已打定主意，不管将来如何，都一定要牢牢的抱住李家不撒手。
    先别说认识江婉不过数月，他家祖传的聚仙楼就已经从偏安一隅的临江县城，走向了江陵府城，无论规模和财力都得到翻倍的提升。
    就李家做生意的眼光和手段，仿佛在他面前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短短时日之内，他自己无论眼界或是胸怀，都得到了极大的提升。
    张东家敏锐的嗅觉提醒他，自家若能与蒸蒸日上的李家捆绑在一起，前途才不可限量。
    张易之不久前也从临江县书院退了学，不久前才被他老子花了大价钱买了个府城书院的名额，如今跟李延睿又做了同窗。
    刚到府城他现在看什么都新奇，正逢盛事看得起劲，莫名其妙又被挨他老子吡了一番，有些莫名其妙。
    “哦！”不过见他爹语气不善，还是乖乖的跟下楼去。
    “江大姐，大哥儿船上的生意如今如何？我张家虽然没有行船的好手，不过倒有几个还算出色的账房，要不下回也带他们出去开开眼？能瞧得上的尽管使唤。”
    自从两家的合作日渐深入。张东家在称呼上也越发亲近。
    他的那点小心思就这么明晃晃的摆在脸上，是个人都瞧得出来。
    不过江婉他对这样并没多少反感。
    人与人相处也讲究一个缘分，虽然与张家相处的时间不长，但这父子俩与李家所有人都十分投缘。
    李家有事几次三番都仗义相帮不说，光这近一年来的合作账目，张东家拟得清清楚楚，没有半点花样。
    就冲这一份坦诚，江婉也愿意与他们合作。
    “他年纪轻不经事，身边正缺好帮手，你这个做叔叔的当真是雪中送炭！”
    江婉的爽快令张东家喜笑颜开。
    虽然李家的商船生意才起头，但据他观察，这又是一门赚钱的买卖。
    给李延宗送手既是心甘情愿，其实也是一种试探，如果江婉拒绝，就表示她不会让自己在其中分一杯羹。
    “前段时间的事一直悬而未决，我们也不敢有什么举动，只等钦差大人将这个滔天大案给审判清楚，还江陵府城一个朗朗乾坤后。”
    “等这件事了了，我正打算打张东家一起商量，咱们的茶叶生意可不能仅仅止步江陵府啊！”
    “江大姐这是有了章程？”一听‘茶叶’二字，张东家双眼为之一亮。
    “娘，是钦差大人到了吗？”
    还没等得江婉回答，就听见外面呼声震天，李翠和珠儿牵着小手从楼下喘着粗气跑上来，急急的往窗口奔去。
    第374章 事情真相
    赵志雄进城之后匆匆买了两个包子，一边吃着，一边着急赶去衙门登记，可当他路过校场时，正赶上钦差大人入场。
    那招展的彩旗、鲜亮的衣甲，还有喧天的锣鼓声，惊得他停住了脚步。
    特别是后面一群群被押解进场的歹人，赵志雄当即红了眼。
    “你们这些天杀的，还我房子来！”想想自己如今的遭遇皆因这些歹人所害，再看看周围皆是情绪激昂的围观者，赵志雄的胆子也大起来，混混在人群中，上前就是拳脚招呼。
    “喂，喂，苦主一边坐着等钦差大人宣判！”押解的官差们忙上前解围。
    赵志雄刚吃了两个包子，才长出的那点力气又几乎因这次激动而消耗殆尽，本想就此打住赶紧去衙门登记，也好尽快领到救济。
    结果一听官差们说苦主还有坐席，忙跟着大家一起骂骂咧咧的找地方坐了回去。
    好歹自己也是堂堂正正的苦主，不管怎么说难得见一次钦差大人，而且还是这么近的距离。那个小破村里的那些穷酸庄稼汉不是质疑他受灾的身份吗？等他回去，光见过钦差大人这个话题就足够他吹好久的了。
    “赶紧找地方坐好，钦差大人要到了！”
    “前面的别挡了光！”
    在一片人声嘈杂中，赵志雄畏畏缩缩的往人群中挤。
    “臭乞丐也来凑什么热闹。”只是他那一身比乞丐还脏的衣服，以及长期不洗澡身上散发的味道，在人潮中经太阳一晒，那味儿冲得周围的人全都捂着鼻子不敢呼吸。
    “不是，我是苦主！”
    “我真的是苦主，苦主！”赵志雄处处受人嫌弃，被人你一脚我一脚的踹来踹去。
    他只得不停的给旁边的人点头哈腰，看了看校场中间的光鲜和热闹，到底是不舍离开，蹲在地上挪了又挪，终是让他在人群中搁下了半边屁股。
    ……
    祁衍之在钦差卫队的护送下一路走到高台之上，望着群情激昂的江陵百姓心中同样也是感慨万千。
    此次军粮失踪案已经破获，想不到在繁花似锦的华丽外衣之下，江陵府的官吏串通一气，官商勾结欺上瞒下，致边关数十万大军于不顾。
    甚至还人为的造成了这起纵火惨案，令无数百姓无家可归。
    这其中仅仅只是少数人贪利忘义、中饱私囊？
    这个结果他是怎么都不会相信的。
    只要一想到其中还有自己信任的人掺和其中，祁衍之浑身的戾气便怎么都遮掩不住。
    江陵府以及辖下的所有官员全部到场，一个个在六月的烈日之下，跟在后面畏畏缩缩亦步亦趋吓得如鹌鹑一般。
    祁英和祁方也同样提心吊胆，他们倒不是关心这次会有多少人倒霉，只是自家主子这些天为了查案废寝忘食，也没人敢劝，只希望他多少能爱惜点儿自己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