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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的司云然闭着眼睛,被困在一个隐形的罩子里,出不去,唯有拼命颤动的睫毛显示着内心的不安。
文修平静地看着幻境里的自己无论如何也难以靠近的身影,甚至目送着他最后拖着重伤离开。
这是他去九幽之地的画面,他很清楚,只是没想到她那时是有所察觉的。
即使脸上再怎么镇定,但心腔内砰砰直跳的心脏却直白地表达他的激动。
既为她的敏锐,又为她对他的在乎。
这时,司云然艰难地动了动嘴唇,发出近乎呓语的声音:“…你是谁?”
文修心里大受震动,新的一世,新的记忆,她最大的心事该是那节剑骨,他也以为这幻境是与剑骨有关,却没想到她对他的执念足够深重,她在努力地想起他。
心酸,欢愉齐齐涌上心头。他想,再没有什么能比上另一个人的惦念更让他感动了。
心上暖暖的,如饮温酒。
画面一转,风沙卷过草地,一女子站在一高山之上,底下走过一队行军的队伍,浩浩荡荡,她的视线却不离最前头的那个人,明明看不清米粒般大小的人,但她就是控制不住视线。
“…不要去。”司云然反复念着这几个字,既茫然又固执。
下面的队伍是他在第一个任务里追击秦王时召集的,也是因为那场战,他回不来了。
看着司云然自己都察觉不到留下的眼泪,文修有心想说那是最好的结局了。
因为那个任务里到最后他的身体已经是强弩之末,早就不行了,他这才借着那副残躯加重未来天子对他的哀思,好让他庇护魏家和杜家,顺便用那条命换一个可以替魏柳氏养老送终的人。
文修将手伸过去想替她擦掉眼泪,想告诉她第一世的魏文修不值得你那么伤心,因为他百般思虑后,却还是漏掉了她…
手指穿了过去,他碰不到她。
他怔怔地放下。
画面又一转,是齐鸾英驾马进宫的时候,她嘴上念着“快点…再快点”,但是文修看得分明,前面黑洞洞的,根本没有路。
她以为的进宫路,不能到达目的地。
她那时得知他的背叛便放弃了求药,所以在幻境里她是排斥再一次得知背叛的真相和后来让他自生自灭的举动,所以进宫的路就变成了一条永远不会停在目的地上的路。
他没有在这个场景里待太久,很快来到他和崔幼怡最后一次见面的地点——城外田间。
她对着一个模糊不清的人像恳求着:“不要走…”
一遍又一遍,不敢靠近,只能在原地无助地哭喊,如幼兽般依赖着走远的人,又无力地挽回。
文修再也看不下去,赶紧从司云然的幻境中走出来,紧紧地环住她后,一遍又一遍地说:“我不走,会永远待在你身边,永远。”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话起作用了,司云然紧皱的眉头打开了。
南面是罪恶的城池,这里困着世间最复杂的七情六欲,所以到这里的人会不自觉地陷入自己为自己编织的幻境,幻境的内容跟人们一直以来最深重最见不得光的执念有关。
司云然的幻境里每一次出现的都是他,那便证明她对他有解不开的结。这是他希望出现的啊,至少她已经开始觉醒前几次的记忆,这是好事,但却让文修很难受,就像好好的心被挖空了一块,空出的部分用盐水泡着,疼痛撕裂着他的神经,长长久久…
司云然还没有醒,文修又点着她的额头进入幻境。
好在这一次的环境终于和这一世有关,没有再出现他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女孩,十三四岁,粉雕玉琢,却气质清冷,绷着一张脸正在和元意说话。
元意不愧是她的师父,和她有着如出一辙地冷淡神情,对女孩说:“你这辈子都无法用长剑,莫要固执,一味撞南墙只会头破血流。”
小司云然抿了抿嘴,脸上是不认同。
元意将本命剑拿在手上,递给她:“拿得起来吗?”
司云然去拿,拿起来了,却很快感觉到了泰山压顶的压力,身后的脊柱很疼。
剑“哐当”一声掉了。
元意淡淡地收回剑,冷漠道:“你不能。”
“世间道法万千,你可以选择它们,唯独不能执着于剑,你举不起它们,没有一把剑会择你为主。”
司云然紧咬下唇,眼眶热热的,不甘心地看着师父说完就离开的背影,倔强得像只小兽,用最小的声音说着最坚定的话:“我可以的。”
文修不自觉地走到女孩身边,说着她听不见的话:“终有一天,你可以拿得起天下任何一把剑,是元意他不配跟你提剑。”
司云然的剑骨是怎么没的,他应该最有数,所以他才是最不该说这些话的人。
他不配。
文修再次退出司云然的幻境,因为她该醒了,再待下去只会让她陷入魔障。
系统跳出来:“让他们自己走出来不是更好吗,还能提升精神力。”
文修摇摇头:“没有人可以自主走出这里,一旦进来了,千万种驳杂的感情会将他们吞噬,直到有一天他们自己的情绪被消耗光,变成一具无喜无悲的行尸走肉。”
文修要救他们,除了炽焰。
他该永永远远的陷在幻境里,慢慢赎罪。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