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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稚视线在陈玉楼身上流转过, 黑眸里闪过一抹沉思。
鬼帝无意散发出的气势,让陈玉楼一个新鬼打心底发颤,嘴唇哆嗦着, 往闻宴这边靠。
听到闻宴问话, 想到自己倒霉而死的遭遇, 陈玉楼苦笑:“是,小宴姑娘不知,小生在村里还有个被从小叫到大的外号,叫灾星。”
灾星,这么称呼一个人……
陈玉楼却早已习惯,表示没什么,“小生觉得这挺贴切,被叫得多了, 也习惯了。而且别的孩子一听到我这名号,就避之不及远远躲开, 正好也免得我这运气,真带坏了他们。”
闻宴肃然起敬, 难得见一个人有这么高的觉悟。
然后, 就听见这怨鬼说出了下一句:“那样, 他们磕了碰了也赖不到小生身上,正好省去很多麻烦。”
闻宴:“……”
两句话,闻宴算是彻底熟悉了这个鬼,看陈玉楼这聪明劲,便是身上有怨气,也根本不用枉死城出手,自己就能给自己超渡了。
鬼帝在身侧,陈玉楼不敢隐瞒自己的过去。他这倒霉是从小伴随而来的,从出生起没两个月,母亲就病死了,没过多久,父亲也在一次打猎时丧生。于是年纪还小的他就成了克父克母的灾星,没有亲戚愿意接纳,最后是同样为孩子的大哥不嫌弃他,磕磕绊绊拉拔他长大。
陈玉楼最庆幸的是,他一身霉运没影响到大哥。
随着他长大,他愈发倒霉,走路跌倒,砍柴伤手,烧个火能烧到自己身上,做什么都不顺,为了让他能顺利长大,大哥杜绝他做一切活计,自己承担去所有压力。陈玉楼看在眼里,心里着急,也发誓以后定要解决身上的霉运,让大哥过上好日子。然而,没等他找出办法,他敏锐地发现,自他成年后,大哥也开始受他影响,走了霉运。
他不知该怎么办,于是选择离开了水婆村,离开大哥。
闻宴问他:“所以,你离开梁州,并非是为了寻求施展抱负的就会,而是有别的原因。”
陈玉楼笑:“找寻出路是一方面,也是不想再连累兄长,他一人抚养我这不成器的弟弟长大,属实不易。小生虽不是什么好人,却也知恩图报,万不能害了他。”
却没想,他离开家后没多久,就……
陈玉楼那样执着地要回家去,一面是想告知兄长他的死讯,另一面也是迫切想知道兄长是否安然无恙,只有确定法他好,他才放心。
让闻宴和谢稚惊讶的,是陈玉楼对命数命理一事钻研颇深,靠着自行摸索,他也发觉出自己运势的问题。
“小生看过很多书,也知道,像小生这般的凡人,没道理这样倒霉,便怀疑自己是否招惹了哪路霉神,直到河西出事。”
在没人注意的时候,陈玉楼就根据一些旁枝末节,注意到河西一些怪事,于是沉浸其中,暗地分析,为此还特意去河西寻访一遭,竟还真叫他有了发现,在河西出现过他这样的情况,那些人虽没像他这样倒霉,却都是运气极差。他也曾到途径麻衣山,结识过一个走出麻衣山的人,听他说了山里的遭遇,深深觉得奇怪。
后来,河西出事,陆家覆灭,更印证了他的某些想法。
“我曾请教过一名玄门大师,询问运势,大师说,便是玄门而今道法最高之人,也不敢干扰别人运势,那反噬没人能承受得住。”
于是,陈玉楼便生出一个胆大又不可思议的推论,陆家满门被灭,便是因为窃取了他人运势被反噬。
由此他不得不琢磨得更多,三世家彼此眉来眼去,关系亲如一家,没道理陆家窃取气运,另两家却干干净净,什么都不知……
陈玉楼更深一步怀疑,三世家也在弄什么阴谋,他不知道那事会不会成功,但无论成败,倒霉的一定是百姓。
知道自己的倒霉,或许是因为三世家,说不愤怒是不可能的。陈玉楼也深知,单凭他一人之力,去对抗三世家是蚍蜉撼树。
但让他就这么放弃,又不甘心。
举凡聪慧过人者,心里总有股子傲气,叫他就这么清醒又窝囊的过一辈子,他不愿意。
无知者无忧无虑,太清醒的人,总要承受所有的痛苦和压力。
陈玉楼没敢将自己的猜测说给他人,连最尊敬的大哥也没告诉,心里却萌生了想去大邺朝寻求支援的想法。
然而,他千算万算算漏里一点,以他这运气,出个家门都磕磕绊绊,又怎能出得了梁州,而像他这样的人,三世家又怎可能放他活着离开梁州。
听完陈玉楼的剖析,闻宴看着面前的书生,沉默了良久。
陈玉楼腼腆一笑,满身书卷气,不算俊美的模样,却散发一股莫名吸引人的气质,这种气质远不是当初陆临溪强凹出来的姿态能比的,闻宴想到了在麻衣山结识的麻衣婆,陈玉楼给她的感觉,像是清醒认识到自身处境的麻衣婆,却比麻衣婆要睿智,但再睿智,面临自己被安排好的命运,都满心无奈,以微薄之力,如何能抗拒三世家的雷霆。
“鬼帝和闻姑娘可是要去槐荫山,小生不才,对槐荫山消息略知一二。”陈玉楼积极推荐自己。
闻宴斜眼看他:“你怎知,我们要去槐荫山?”
陈玉楼嘿嘿一笑。
好吧,闻宴知道答案了。
聪明人只要抓到一丝丝线索,便能窥视全局,猜测出闻宴要去哪里不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