催促的话语彻底断了叶蓁后退的心思。
    她攥紧双拳，以极其缓慢的步伐踏入水中。
    即使水中有安全员，即使她会游泳，但恐惧仍旧占据她的心。
    周围的工作人员忍不住小声议论起来：“这么冷的水怎么下去啊！”
    “就是啊，叶老师还是女孩子，要是冻坏了怎么办。”
    “哎，看来演员也不像大家说得那么简单来钱快，大冬天的下水真不容易。”
    议论声传进谢桓耳朵里，他不自觉看向叶蓁，随着她裹着薄纱的大腿没入水中，脸色在灯光的照映下已经惨白如纸，身体更是肉眼可见地颤抖着。
    谢桓的心狠狠一颤，再也看不下去，铁青着俊脸朝杜容华走去。
    “哎，男一干嘛呢！女一都下去了你走什么！”
    “导演，现在是冬天，哪怕是我这个大男人下水也不一定受得住，更不要提叶蓁是个女人了。”
    杜容华皱着眉，眼神不耐：“人家叶蓁都没说什么，你废话怎么这么多，我告诉你，你多耽误一分钟，她就要在水下多呆一分钟！”
    她高耸的颧骨伴随着脸部肌肉的抖动，看起来格外的蛮横强势。
    贼眉鼠眼的副导演也跟着附和：“是啊，谢桓，这水下的戏一会儿就拍好了，不会让叶老师呆太久了，你先回去吧。”
    两人一唱一和，仿佛他在无理取闹一般。
    意识到杜容华不会轻易放过叶蓁，而叶蓁还泡在水里，谢桓捏紧双拳，喉结上下滑动，隐忍地回到原来的位置。
    就在他经过一旁的工作人员时，眼神冷不丁捕捉到一张笑脸。
    那人的嘴角扬起一个明显的弧度，半是得意半是嘲讽，五官竟与宁萱有几分相似。
    谢桓心里一惊，不是宁萱，那她是谁？
    当湖水没过叶蓁的脖子时，她脖子以下的部分已经冻得失去了知觉，仅凭意志强撑着大脑的清醒。
    “3，2，1，action！”
    场记板被按下，叶蓁深吸一口气，扎进了寒冷漆黑的湖水中。
    冷。好冷。
    铺天盖地的寒意将叶蓁淹没。
    灯光照亮湖水，也照亮了叶蓁水中的脸庞，她的长发像水藻一般散开，随着水波浮动。
    她挥动双臂，薄纱在水中轻盈地舞动，灵动的身躯在水中翻转，犹如深海中的美人鱼。
    镜头捕捉着叶蓁在水下的一举一动，岸上的人欣赏着她美得不可方物的表演。
    然而岸下的叶蓁却痛苦无比，她憋气的时间即将到达极限，大脑隐隐作痛，却还没听见杜若话喊「卡」的声音。
    水中的安全员掐算着时间，心中估量的时间早已到了，但却没人喊停。
    他不由得替水中的叶蓁捏了把冷汗，湖水冰冷，如果再缺氧的话，很可能会导致..
    随着叶蓁在水里呆的越久，岸上的人也忍不住屏住呼吸，紧张地盯着水面。
    时间又过了许久，久到岸上的谢桓觉得快过了一个世纪，终于，在叶蓁达到极限的前两秒，杜容华才慢悠悠地喊了句「卡」。
    安全员在接收到指令的第一秒就立刻将叶蓁从水中捞出来，搂着她往岸上游去。
    “咳咳。”
    谢桓第一时间从岸上接过叶蓁，当他触碰到她的身体时，手竟被冰得僵了一瞬。
    怀里的女人浑身湿透，长发狼狈不堪地贴在脸颊和胸前，湿漉漉地滴着水，她双手环抱着自己，牙关剧烈地打着冷颤，一边剧烈咳嗽一边吐水，只盖了一层薄纱和保暖内衣的身体更是瑟瑟发抖。
    谢桓的心仿佛被针扎一般，痛得喘不过气来，他不顾片场还有其他人在，疾步将叶蓁横抱到场外的躺椅上。
    小白目睹叶蓁在水里呆了那么久，都快要急哭了，谢桓刚把叶蓁放下，她立马用大衣将叶蓁裹得严严实实的，递上早就准备好的热水，拿出干毛巾替叶蓁擦拭头发。
    “姐，咱不拍了好不好，哪有这样对待演员的。”满是心疼的声音。
    小白带着哭腔的声音在叶蓁耳畔响起，她手捧着水杯，贪婪地汲取着仅有的温暖，任由小白擦拭着自己的头发。
    牙关还在不受控制地打颤，大脑更是一抽一抽地疼，她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谢桓盯着叶蓁惨白如纸的脸色，与开拍前生动亮丽的模样形成鲜明对比。
    浓浓的自责瞬间弥漫在他心间，他无力地垂下头，薄唇张了张，挤出几个字：“对不起，我。”
    叶蓁强撑着身体积累出的一点力气，露出一个惨淡的淡笑：“没事，不怪你。”
    她话音刚落，一道带着怒意的嗓音在身后响起：“怎么回事！我才走了一会儿！”
    陈楚萧气势汹汹地走过来，见叶蓁坐在躺椅上，裹着大衣抖得跟筛子一样，眉头狠狠地拧起。
    “我车上有暖炉和毯子，你去拿过来。”
    小白脸上一喜，忙不迭接过陈楚萧的车钥匙，一路小跑过去。
    “你。”叶蓁话还没说完，陈楚萧就拿过干毛巾代替小白替她继续擦头发。
    “靠！这导演脑子有坑吗？这么冷的天让你下水？”
    陈楚萧嘴上骂骂咧咧的，手上动作却无比轻柔，饶是如此，一旁被忽视的谢桓脸色也不太好看。
    这陈楚萧懂不懂要避讳？周围都是人，万一被拍到了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