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们已经没有什么能反抗的力气了, 一个个像在夜店里嗨了三天三夜，被按着打的时候连抽搐都抽的没什么劲头, 凄凉的很。
    江恬和小蜘蛛一起, 从城市这头, 杀到城市那头，再从城市那头杀回来，小蜘蛛吃了个饱, t恤底下的肚肚都鼓起来了，看起来要多满足就有多满足。
    等她们停下的时候，正好是在江恬的家附近，此刻已经是早上了，约莫九点钟左右，她昨晚把小半个城市扫荡了一遍，没有遇到很强的怪物，今天再去另外一半瞧瞧，没什么厉害角色的话，她就要带着东西走人了。
    江恬伸了个懒腰，引起了小蜘蛛的不满，相对于她接近人形的模样，小蜘蛛更喜欢她是大虫虫的样子。
    因为大虫虫的脊背足够的宽广，它可以挂在上面，在上面打滚，尽情的和江恬贴贴。
    但人形就不可以了，最多只能抱抱。
    而且因为江恬的人形更贴近人的样子，而小蜘蛛还有半截的蜘蛛身体，导致贴贴的时候都会不方便，小蜘蛛就会更不开心了。
    它追在江恬身后，央着江恬快点变回虫虫的样子，江恬也没想到，在小蜘蛛这里，她的虫虫形态居然更受欢迎，毕竟被人类嫌弃多了，宠崽的江恬正准备变回虫虫，突然听到一声很惊喜的：“恬恬！是恬恬吧！”
    她仰起头，然后就看到三楼窗口附近伸出了一颗脑袋，脑袋的主人推了推自己的老花镜，眼睛眯成了一条缝：“恬恬！你怎么回来啦？”
    江恬站在那里，一时间竟然有些感叹。
    只有在乎她的人，才会一眼就能认出来，又因为秦奶奶年纪大了眼太花，所以才没看清她现在的样子。
    江恬远远的招手：“秦奶奶，你怎么还在城里啊？”
    “出不去啦。”秦奶奶拉长了声调：“你能走的话快走吧，这城里不安全。”
    秦奶奶就是当年那个护着江恬他们兄妹两个的邻居，她对江恬兄妹两个一直很好，尤其是在他们两个父母去世以后，隔三差五送一些东西过来，不是新鲜的土鸡蛋，就是自家种的菜，两个人出去上学以后，偶尔回家一趟，秦奶奶就会叫他们两个去她家里吃饭。
    对于江恬来说，秦奶奶和自己的亲人没有什么区别。
    所以江恬站在那里犹豫了一会儿。
    如果换成刚刚从实验室里出来的江恬，或许会犹豫很久，也无法作出决定，但此刻的江恬，有了会听她吐黑泥的小网友，会陪伴她爱她的小蜘蛛，远在千里之外但是心中牵挂着她的哥哥。
    尤其是在昨天夜里，她亲眼看过了小蜘蛛生前所经历的一切，是，江恬在那一瞬间甚至变得有些偏激，痛苦，愤怒。
    但也在睁开眼看到小蜘蛛以后，变得柔软。
    所以，她开始愿意相信人和人是不同的，这世界上会有像队长他们那样的畜生，像实验室里那群研究员那样冷血残忍，践踏别人好意的恶魔，但也有人像秦奶奶那样，会对着仅仅只是邻居的小孩伸出援手。
    或者像小蜘蛛的妈妈，怀抱着对女儿的爱意和愧疚死去。
    这世间总会有好的人，坏的人，她会在坏人这里受伤，但同样会被好人温暖。
    于是江恬大声喊：“奶奶，我带你走，你走吗？”
    秦奶奶听不清，干脆道：“你上来说吧，顺便来家里坐坐，奶奶已经好久没见过你了——”
    江恬拍拍小蜘蛛，小蜘蛛有些委屈，但还是老老实实的缩了起来，跟在江恬身后。
    江恬爬上了三楼，因为已经没什么人住了，所以哪怕是白天里，楼道里也有一些阴森森的。
    许多房子的门户都大开着，腐臭和灰尘的气息从房间里面慢慢的飘出来。
    秦奶奶对着江恬招手，看起来很开心的样子：“你怎么回来了？”
    “家里有一些东西没带走，所以回来看看。”江恬站在阴影里，对着秦奶奶笑：“你相信我吗奶奶？相信的话我可以带你走，外面有很多人组建了基地，还挺安全的，我哥哥会照顾你，给你养老，好吗？”
    秦奶奶看着江恬，眉眼温和，江恬也不知道她有没有看出自己身上的问题，有没有看出自己现在已经不像个人类了，她更没有去问，只是很耐心的等待江恬的回答。
    过了很久奶奶才道：“现在这个世道，谁的日子都不好过，我年纪大了，只能做个拖累，连活都干不了。”
    “奶奶……”
    “你先听我讲完，要是只有我一个人，我是绝对不会跟你走的，我这把老骨头还能活几年呢？烂在哪里不是烂，但我不是一个人。”她对着江恬伸出了手，眉眼温柔：“老太太我，就要厚着脸皮，麻烦你一回了。”
    “唉！是芝芝妹妹也在吗！”
    秦奶奶点了点头，从屋子里叫出一个小女孩来，小女孩怯怯的，扒着门框去看江恬，她看起来也就五六岁的年纪，虽然经历了末日，但还不太明白江恬现在这个样子有什么问题。
    只觉得这个姐姐看起来怪怪的。
    “来，叫姐姐。”
    “……姐姐……”小孩怯生生的道。
    江恬在兜里摸了摸，摸出了一块糖来，递给她，在拐角处扒着墙角的小蜘蛛：！！
    是危机感！
    “先进来坐吧。”秦奶奶招呼了江恬，顺便招呼了小蜘蛛：“那边那个，是你带过来的娃娃吧？一块进来吧。”
    江恬回头看看小蜘蛛，再看看秦奶奶，最后还是把小蜘蛛叫了过来。
    “是，现在算我家的崽。”
    两只怪物两个人在沙发上坐下了，秦奶奶很热情，还给小蜘蛛倒了果汁，倒之前一直在那里看瓶子，眯着眼睛看的可努力了，半晌才道：“嗯……没过期。”
    秦奶奶很关心江恬，问了许多末日之后的事，江恬能含糊的都含糊过去了，含糊不过去的就说了两句谎话，也正是在谈话之中江恬得知，秦奶奶的儿子和儿媳妇都在外地工作，灾难发生的时候两边也通过电话，但是过后没有多久，通讯就断了。
    秦奶奶一个老人，带着不到五岁的孙女，也不敢独自出城去，只能一直待在城里，因为秦奶奶本来就喜欢囤货，家里囤了不少的米面油烟，隔三差五出去找点，加上家里的阳台上种满了菜，竟也熬到了现在。
    她不知道自己的儿子和儿媳妇现在怎么样了，但起码要把在身边的孙女保护好。
    “没关系，先去和我哥哥住吧，然后再慢慢找人。”江恬安抚了秦奶奶，一撇头就看到小蜘蛛和小孙女正在大眼瞪小眼。
    小蜘蛛身上非人的特征太过于明显了，小孙女就算再懵懂，也意识到了点什么。
    她眼睛睁得大大的，看起来还有点惊恐，死死的抓着奶奶的衣角。
    而小蜘蛛明显就是好奇了，它偷偷的看看江恬，再偷偷的看看秦奶奶，发现没有人关注到她，就伸出手去摸摸小孙女。
    几秒钟以后，小孙女嚎啕大哭。
    正好转过头来看到了一切的江恬：……
    把小孙女给吓哭了的小蜘蛛脸上写满了无辜，还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把手背到了身后，假装自己什么坏事没干过。
    好在小孙女年纪小，很好哄，几块糖就哄好了。
    安抚好了小孙女以后，江恬才道：“奶奶，你在这里稍微等一等，我一会儿回来接你，你趁着这个空啊，赶紧收拾一下东西，有什么想带走的都收拾起来，最迟明天早上咱们就走。”
    “唉，好。”秦奶奶很开心的道：“还剩一坛子腌咸菜，我一会儿也得打包起来才行。”
    江恬笑了一下，领着小蜘蛛往外走，走到门口的时候，她回头看了一下秦奶奶，秦奶奶坐在沙发上，目光温柔。
    那一瞬间江恬就知道，秦奶奶其实看到了她的异常，也看到了小蜘蛛的异常。
    只是对于秦奶奶来说，她仍旧是那个她看着长大的小孩，所以选择了相信她。
    走出门口的江恬忍不住挠了挠自己的头，她对于人类还能保持信心，就是因为秦奶奶这样的人。
    “哥哥会很惊喜吧……”
    不过江恬不能亲自护送秦奶奶到基地去，她还是有点不想见到哥哥，起码不能是这么丑的时候。
    那么……她就需要一些帮助了。
    队长头痛欲裂，他们一群人哭嚎了一夜，刚开始还是一些丧亲之痛，痛失挚友，后来哭着哭着就越来越离奇了。
    灾难发生以后，家里的猫猫狗狗没有人养，说不定被怪物吃掉了，饿死了，等等，好难过，好想哭。
    写了一个假期的论文终于写完了，也查重查过了，还没有来得及上交，灾难就发生了，好不甘心，好难过。
    养在阳台上的那株多肉，没有人浇水，是不是已经干死了，好痛苦，好难过。
    等到小蜘蛛进化完毕，那种影响渐渐的消退，他们已经哭累了，跪在地上的趴在地上的，就这么睡着了。
    等到次日天亮，一群人爬起来的时候，眼睛也肿头也痛，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脸上写满了狼狈。
    队长按着自己的太阳穴，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觉得这一趟出师不利，倒霉的有些过分了。
    如果这一次能够活着回去的话，以后每一趟出门，都得先翻一翻黄历才行。
    他一开口就发现自己声音哑的不像样子，赶紧灌了一口水，然后道：“我一会儿出去瞧瞧外面是什么情况，如果正常的话，我们就赶紧离开。”
    如果不正常的话，也得想办法离开才行。
    出丑这种事就是，一个人出丑的话所有人围观，说不定还会拍照留念，但一群人一起出丑的话，大家就会装作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没发生过。
    就如此刻，谁也没有提起过昨天晚上发生了啥，而是很认真的讨论着撤退的事情。
    队长整整的灌了一瓶水，这才感觉嗓子稍微舒服了一点，然后就和队友一起，搬开了堵着门的东西，准备出去瞧瞧，看看街上还有没有那么乱。
    然后一开门，门口乌泱泱全是怪物。
    那一瞬间队长甚至怀疑自己还没睡醒，要不然怎么会看到上百只怪物包围了他们的门口。
    队长迅速的关上了门，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然后重新把门打开。
    “不是幻觉。”屋檐底下突然倒挂下来一个人，用四只眼睛抢下的打量着他。
    队长的反应很快，瞬间从腰间拔出了枪，瞄准了江恬的额头。
    江恬挂在小蜘蛛织出来的蜘蛛网上，晃晃悠悠的，像在坐秋千：“收起你手里的东西，那对我没用，我来到这里不过是想跟你们做一个交易，如果想要好好的活下去，并且离开这里的话，你最好安分一点听我讲话。”
    队长没有放下手里的武器，毕竟危险就在眼前，他仍旧记得副队长被撕碎的样子，怎么敢掉以轻心。
    “如果我是你的话就会清楚，人要有自知之明，要识时务。”
    江恬朝着他笑了一下：“如果你想死的话，以上的话就当我没说。”
    队长心情很复杂，甚至很恐慌，江恬的存在已经超出了他对怪物的认知，他不敢去想人类以后要如何在这样的怪物手底下生存，或者说人类真的还有未来吗？
    他甚至产生了一种立刻开枪的冲动，就算开完了枪江恬没有死，但是他会死也没关系，他总要为了全人类尝试一下。
    挂在那里摇摇晃晃的江恬似乎察觉到了他的想法，她嗤笑了一声，伸出了手。
    下一秒钟队长手里的枪就变成了一个铁坨子，他还握着柄，脸色难看极了。
    旁边的江恬声音淡淡的：“你还有二十几个兄弟。”
    队长彻底颓了：“你想做什么？”
    ——
    队长还从来没有进出城这么简单过，他一脸空白的看着无数怪物看到江恬和小蜘蛛就开始夺命狂奔，偶尔有一些不肯跑的当场就被小蜘蛛穿成了串串。
    江恬就在旁边督促他快点搬物资，搬的越多越好，不要管玩完是不是到晚上了，也不要害怕车的动静会不会叫来怪物，就只负责做搬物资的工具人就好。
    江恬的打算很好，多弄一点东西，反正工具人多，能一口气搬不少，到时候再给哥哥和秦奶奶他们留一点。
    她带着这群人扫荡了好几个物资点，把车上装的满满当当的，再也放不开任何东西，这个时候已经是晚上了，队长他们效率还从来没有这么快过，一时间有些精神恍惚。
    然后江恬就把小蜘蛛暂时留在他们身边，自己一个人去接秦奶奶了，秦奶奶已经收拾好了东西，身上背着一个大包袱，左手拉着小孙女，右手抱着一大捆葱，看着阳台上剩下的一些蔬菜，有些心疼，因为还没有长好。
    见江恬来了就道：“稍微等会儿哈，马上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