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棠道：“我不喜欢吃糖醋虾球，我喜欢龙井虾仁。糖醋虾球是顾岚岚喜欢的，你做她喜欢吃的菜招待我，你对我可真好。”
    电话那头开得是免提，伍丽芬眉头一皱，捂住了想说话的顾岚岚，然后道：“那你不想尝尝妈妈的手艺吗？这个菜是我的拿手菜，我在国外的同事们都说是可以开餐馆的水平。”
    顾棠笑了一声，道：“妈，你都这么大年纪了，能现实一点吗？同事夸你能信？而且你的那些外国同事，菜里放点糖就觉得好吃了，这不合我口味，我希望你尊重一下传统菜肴的正确烹饪方式。”
    伍丽芬都愣住了，毫不客气地说，这是连顾棠在她肚子里的九个月，加起来一共26年里，她听见她大女儿说得最长的一句话。
    “棠棠……你想吃什么？”伍丽芬有点没反应过来。
    “不用了谢谢，我自己会做饭。没别的事儿——不对，还有一件事，电话开不开免提，收音效果是不一样的，可能你听不出来，不过我能听出来，下回能别开免提了吗？能别叫顾岚岚在一边听着了吗？”
    顾棠啪的一声把电话挂了，伍丽芬眉头一皱，头一偏，跟自己心爱的小女儿对视了一眼。
    顾岚岚微微撇嘴，道：“我就知道她生气了。我都跟她说了，我就是偶遇，她住园区附近，咱们住大学城，这附近不就只有一个商圈吗？出去逛肯定是要遇见的。”
    伍丽芬摸了摸女儿的头发，笑道：“妈妈相信你。孔超从条件来说挺不错的，可能你姐姐太敏感了。”
    顾岚岚站直身子，推着伍丽芬往厨房走，“妈妈，赶紧做饭，爸爸一会儿要回来了。”
    到了下午六点多，顾自强回家了。
    饭菜已经上桌，他把公文包一放，洗了手之后，一家三口围坐在了桌子旁边。
    吃了两口他才想起来，“怎么没叫棠棠一起过来？”
    伍丽芬也不看顾岚岚，神态自若道：“她说太晚了，从那边过来肯定要堵车，为吃一碗饭不值得。”
    顾自强叹了口气，道：“早知道当年带她一起出去了，现在爸死了，她跟咱们又不亲，我就是想补偿她点什么，她都要躲得远远的。”
    “先吃饭，等明天再打电话说说？”
    顾自强可等不到明天，他现在还租房子住呢，好在他是副教授级别，又是国外回来的，头一年是有安家费的。
    但是这房子是真的贵，租个三室两厅，一家人住得紧紧张张的，就这一个月也得一万出头。
    顾自强又吃了两口饭，等饥饿稍微缓解，又给顾棠打了个电话，开得免提。
    伍丽芬想起刚才顾棠说她能出来是不是免提，额角抽了抽。
    顾棠也正吃饭，为了不占着手，她也开了免提。
    “棠棠，咱们一起吃个饭好好聊聊吧？你爷爷死了，我知道你很伤心，不如让爸爸妈妈照顾你，你也得早点走出来才是。”
    顾棠毫不客气扑哧一声笑了，“不是，当年你们舍得把一个11个月的孩子扔给你的老父亲跟老母亲养活，怎么现在又开始讲亲情讲温暖了呢？”
    顾自强也是眉头一皱，从来沉默寡言的大女儿怎么忽然伶牙俐齿了？
    “棠棠，咱们是一家人，当年爸爸妈妈出国，是为了追求人生理想，这是比吃饱穿暖更重要的自我价值的实现。”
    “等一下，我记得你出国读的是基础医学，不是哲学？”
    “棠棠！”顾自强喝了一声，然后又放缓了声音，道：“是不是我一开始说得太直接了？但是我也是为了你好，爸爸妈妈以后就不出国了，人都是要讲究落叶归根的。”
    “你把房子卖了，然后咱们合买一个大点的房子住在一起，将来我跟你妈死了，这房子还是你跟岚岚一人一半，将来你分到的更多。”
    顾棠哦了一声，道：“我不信呀，你说得是一家人住在一起，但是看看你租的房子，三室两厅，你跟我妈住一间，顾岚岚住一间，还有一间是你的书房，根本就没有我的屋子，你让我怎么相信你？”
    顾自强道：“你要是回来，爸爸可以不要书房的。”
    顾棠又笑了，“我不回来，我一个人住两室一厅的房子多自在，我干嘛要跟你们挤在一起？我傻吗？我卖了我两室一厅的房子，然后换在你的房子里的一间屋子，还不是主卧，还得跟你们共用厨房跟洗手间还有客厅，这事儿搁你你干吗？”
    顾自强眉头皱得越发的厉害，他甚至捂住了话筒，小声问道：“这是怎么了？”
    顾岚岚指了指自己鼻子，表示要说话，顾自强放开了话筒。
    顾岚岚道：“姐姐，你相信我，今天真的是偶遇，这是附近最好一个商场，电影院还是新盖的，想看电影都得去那儿的呀。”
    “唉……”顾棠重重叹了口气。
    “岚岚呀，你今年十八，不是八岁。你出生在国外，长在国外。你说那种十二岁就开始谈恋爱，到了十六岁要是没个男朋友或者女朋友就会被人笑话的地方，你跟我说你不是故意偶遇了四次，你觉得我信吗？”
    “当然，我不喜欢孔超，你要是觉得这么搞刺激，你随便来，不过你身上这茶味，就是连粉碎机里的碎纸都能给熏成新鲜的绿茶，你考虑从事茶艺事业吗？”
    顾岚岚才回来几个月，关于绿茶的梗她没听懂，但是前头她听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