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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都志阴沉沉道:“不一定,我听人说,她的稿酬加起来过万了,这就又有了继续的本钱。而且靠着这个,她有了名声——去把我的大学课本拿来!我要翻译大学课本!”
贺都志披着毯子,光着脚就下来,楚玉原喊了两声,贺都志已经去了书房,楚玉原又拿起报纸一看,第一版有个小声明:经顾棠女士翻译的英版小学二年级课本共计四册已于昨天上市,库存充足,请大家理性购买。
下头还有一条评论,是个当年的洋务大臣,后来在各国游玩或者游学的著名老人家写的评论。
说得也挺直白:想出国留学的话,最好还是看一看这套书籍,我国的基础教育跟文化同外国相差非常之大,如果能系统的看一遍外国的基础教育课本,知道他们的启蒙教育是怎么样的,知道他们的思维方式,对在国外生活很有帮助。
老先生还感慨道:大多数出国留学的人都想着要学成报国,这心思很好,但是我们也不得不承认,至少九成的人在坐上船之前,是连北平都没去过的,甚至我国绝大多数的百姓,这一辈子的活动范围都不超过方圆十公里,见识着实有限。
南方的人没见过雪,住在山里的人没见鱼……如果当年我也能看见这套书,想必会少走很多弯路。
再一看这位老先生的名字,楚玉原酸了,怕是又要加印了!
她忙捧着袜子马甲等等东西跑去了贺都志的书房,“都志,你好好翻译,想吃什么告诉我!”
不过贺都志连目录都没翻译完呢,门铃响了。
进来的是贺老爷跟贺都彦,贺老爷一脸愁苦,贺都彦低着头,明显是被骂了一路,浑身上下都透着忽略我的气息。
跟顾棠离婚之前,贺都志手上从来就没缺过钱,但是他这人要面子,更要装。所以没有租小别墅,而是租了一层四间屋子跟楚玉原同居,还请了个不住家的保姆打扫卫生做饭。
不过离婚之后,他每月的薪水被限定在了四百块,地段好还有自来水有电灯还有抽水马桶的小别墅是彻底不要想了。
贺老爷还是第一次来贺都志的家,一进来他就皱着眉头,“你们两个人就住四间屋?连个下人都没有?她能伺候好你?你看你又病了,还瘦了!”
贺都志倒是替楚玉原分辨了几句,“我们是新时代的婚姻,不存在谁伺候谁的问题,而且我们请了下人打扫做饭的。这一层四间屋租下来一个月也要五十大洋的。”
贺老爷倒是对自己儿子宽容得很,没说什么,但是心里不免又对楚玉原讨厌几分。
要不是她撺掇都志离婚,她给顾棠没脸,顾棠怎么可能直接离婚,还闹到族长哪儿去?
贺家又怎么可能出去三万枚银元?连生意都开始赔本了!
这人的八字肯定跟他们贺家相克,是绝对不能让她进门的!
贺老爷耐着性子道:“你在这儿白待着,不如回乡下帮我,你出国留学学的不正是经济学?咱们家的布庄已经连着亏本两个月了,再这么下去,咱们就得关铺子了!”
“父亲,我一开始学的的确是经济学,可是我学了三年,发现这个并不适用,便又转去了哲学系,我对布庄的生意也不感兴趣,你不如让都彦帮你。”
“他知道个屁!”贺老爷骂道,“他就知道降价,不赚钱我宁可让布烂在库房里!再说降价容易,再升上来就难了,听他的连棺材本都得赔出去!”
贺都彦不止被骂了这一路,从贺家生意不好开始,他就开始被骂了,他也是实实在在找原因提意见的,可惜贺老爷人老了也越发固执,根本不听他的。
但是被骂了这么久,又是当着楚玉原这个外人,而且面对的还是让贺家生意下跌的贺都志,贺老爷还一直想让他继承家产,那泥人都忍不下去。
“不降价怎么办?”贺都彦直接爆发了,“要不是大哥坏了名声,得罪了顾家,咱们家的生意能一落千丈?镇上除了贺家,就是顾家了,他们不买贺家的布,那就少了至少三成的生意。”
“还有!大哥跟顾氏离婚闹得那么难看,出来买布做衣裳的基本都是女子,她们讨厌大哥,看见贺字就要换地方,别说咱们家的布庄了,就连镇上其他贺家人的生意也下降了。”
“大哥,你可真有本事!”
“你怎么跟你大哥说话呢!”贺老爷一巴掌就扇了上去。
贺都志也冷冷道:“礼仪孝悌!你怎么敢跟父亲顶嘴!”
贺都彦也不管了,顶着脸上一个大巴掌印子就道:“你名声一天比一天丑,不讲价让这事儿过去,你就等着关门吧!”
贺老爷又要抬手,贺都彦直接跑了,根本没给他这个机会。
贺老爷冷哼一声,“我看他能跑到哪儿去,他有本事连家都不要回!”
贺都志安慰道:“都彦还年轻,不知道父亲的苦心,也不知道生意该如何经营,我读经济学的时候,也读到过那边的经典案例,说是老板宁可把商品都毁掉,也不降价卖给百姓,可见这个道理是中西通用的。”
贺老爷立即高兴了,“我就说不能降价!”
楚玉原也笑道:“都志在外国可是学了两个专业的!他特别优秀!”
如果顾棠在这儿,她是肯定要狠狠嘲笑这一屋子人的,人家那是资本主义产能过剩导致的经济危机,是社会现象无一幸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