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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怒极反笑,冷笑一声,道:“我刚出关,便给我这样大的惊喜,裴照,你好得很。”
“你自己说,闭关前我反复叮嘱你的两桩事,你可都做到了?”
裴照闭上眼,脑中浮映出百年前玄清仙尊的叮嘱——
“关于宗门,行事恭谨,不可辱没宗门声名。”
“关于裴柔,确保其性命无忧即可,切记避而远之。”
在如今来看,这两条叮嘱他哪条都没做好……
裴照深深地垂下了头,声音沙哑:“弟子深负师尊信任,甘愿……受罚。”
“罚当然要罚。”
玄清仙尊抬袖一挥,一枚卷轴自他袖中飞出,直飘到裴照面前,瞬刻化作光点没入他额心。
“可本尊更希望你能将功折罪。”
感受到脑中多出的许多信息,裴照愣了愣,还未反应完全,便听玄清仙尊沉声道:
“此次封印瘴源的最大功臣,必须是我乾元宗。”
“希望你莫要再让为师失望……”
入夜。
回至驻于瘴源边的别院,一直到进屋坐下,裴照始终沉着一张脸。
侍奉的童子原本有事想报,可见裴照神色难看,便不敢做声,只悄然站于一侧。
想着等他心情好些了,再做通报。
谁知过了一会,裴照却挥手道:“你先退下吧。”
侍童犹豫了下,还是大着胆子上前:“真人,有一件事……”
裴照揉着眉心,勉强忍住烦躁道:“你说。”
侍童斟酌着词措:“就是今日午后,明合宗的李长老过来了一趟,说了些客套话外,还向我打听……”
侍童顿了顿,观察着裴照神情,小心翼翼地道:“向我打听,我们宗门有没有过一个叫长宁的弟子……”
17. 【17】 她心里却是肃杀一般的寒凉。……
闻言,裴照神情骤然一变。
他不顾身上被牵扯到的伤口,腾地站起身:“你说什么?”
侍童又重复了一遍,见裴照神情变幻不定,久久未说话,又小心地补充道:“您不在,我便只说乾元宗弟子那般多,我记不得了。”
“然后,李长老又问我们宗里可有过发色雪白的弟子。”
“我自然是答的没有……”
听完侍童的讲述,裴照深吸了一口气:“知道他为什么会来打听这些吗?”
侍童摇头:“李长老没说,我也不好多问。”
裴照挥手屏退了侍童,独自在屋内站了一会,又缓步行至了窗前。
裹着凉意的晚风自窗缝溢入,吹得他衣领微动,衣内被灵鞭抽到的地方隐隐作痛。
他复想起离开邀月殿前,玄清仙尊叫住他,突然问:“疼吗?”
他当时有些愣怔,不知师尊为何这样问,于是恭谨答:“是弟子有错在先,这是弟子应该受的。”
玄清仙尊却重复问:“我是问你,疼吗?”
知晓师尊不喜谎话,他老老实实答:“疼。”
长久沉寂,他站于原地一动不敢动,却听得道幽幽低叹:
“可她当年一声疼也未说过。”
此刻,站在夜风徐徐的窗前,再想起这句话,裴照眼眶有些泛红。
“阿宁……”
裴照手捂着心口,缓缓闭上了眼,“你若真的还在,便来见师兄一面……”
“哪怕是带着剑,来取我性命。”
夜凉如水,朦胧月光宛若丝缎,柔顺地披落在每一处屋檐。
回屋歇息时路经隔间,长宁发现少年又没有锁门。
甚至于,这次敞得比白日那回还要开。
她手中长剑还没收回体内,见此状况,剑身摇晃起来。
长宁无奈地按住它,顺了它的意思,走进了屋。
她并没有叩门这一意识,好在少年此时也并未入睡,而是站在窗前,像在看月亮。
似是因为将要入睡,他此刻穿的衣衫很柔顺,下摆松散垂下,只露出一小截玉似的脚踝。
长宁一眼望过去,还是没找到尾巴。
此时,少年似乎察觉到长宁的进入,转过了身。
长宁表明来意:“你没有关门。”
她强调:“你总是不关门,这很危险。”
少年愣了愣,粲然一笑:“您是在关心我么?”
长宁“嗯”了一声,并不觉得有哪里不对。
说完事情,长宁便要走,临走前想到什么,忍不住问:“江知夏说,你身上有很香的糕点味道,为什么我闻不到?”
在她的感知里,少年身上只有很浅淡的皂角气息,还要离得很近才能够嗅到。
“这……”少年稍有些羞赧地道,“这是我所属这一族的特殊能力。”
“初次见面,对方会从我身上闻到她最喜欢的气味。”
而气味浓淡,则和那人心思深浅有关,白日那姑娘觉得气味格外浓,足见她心性赤诚、胸无城府。
至于长宁说的皂角味……少年喉结动了动,脑中不可避免得回忆起了与皂角有关的旧事。
“阿辞,你好香啊……”
“下次也要这么乖,好不好?”
他骤然闭眼,刹住了扑涌而来的回忆。
那是只有他记得的甜蜜。
他一遍遍在心里告诉自己,不要急,不要着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