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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了一眼被押上囚车的那些官员,缓缓收回目光。
楚元默坐在他的对面,轻提宽袖,用红木勺舀起茶叶,漫不经心地沏茶,“主公将此事揭露于青天之下,云书公子在天有灵,也能含笑九泉了。”
“兄长一生清廉,不该一身泥泞而去。”霍时洲淡淡垂眸,执起木勺,放进盖碗,沉声道:“闵正崇这些人只是谢氏皇族的走狗。谢氏皇族一日不亡,我便愧对霍家满门冤魂。”
霍时洲十四岁那年被阿爹从姑苏接回洛阳,册封世子位时,仅仅因为容貌不似中原人,就被皇城世家冠上“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之冠。
冠上加冠,流言蜚语四起。
而霍家上下为力保他而得罪滕家为首的皇亲望族,他的兄长霍云书更是在朝堂上极其维护,才将众口铄金压了下去。
他曾问过兄长,何故如此护他。
明明兄长才是中原人血脉的正统继承人。
那时霍云书正伏案执笔练字,闻言抬起眼,朝他温和一笑,道:“位高权重者乃至诸侯之间为了争夺土地与权力,会去掀起各个家族的偏见或是各地民族的歧视。”
“但是时洲,不论是何种民族,何处地域,我们生活在这片土地上,都是华夏子孙。不论是生在边疆还是中原、亦或是苏南之人,哪怕有着不同的皮囊,但撕开这皮囊后,都有着同样鲜红的血肉与身份,便是九州百姓。”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这天下是百姓的天下,五湖四海,九州苍茫,百姓们想要一个太平无垢的九州大地,能够安居乐业,共享太平盛世。”
霍云书年及弱冠,乌帽官袍加身,气质温润如玉,看上去羸弱清瘦,但讲出来的话语悠远深长,极其有力度地击打在他的心上。
未曾解释照拂他的原因,亦对那些流言飞语没有过多的看法,而是由此事展开,告诉他何为家国天下。
从那之始,兄长便教导他,忠君报国。
他们霍氏兄弟一文一武,是西魏的贤臣能将。
可谢氏皇族最终回报霍家的却是满门冤魂,夺走阿娘的生命,折磨得兄长生不如死,将臣子忠心践踏在泥泞之中,把霍家守护的天下黎民弄得生灵涂炭。
上辈的霍时洲,虽是孤傲孑然地来到洛阳,但很快孤幼的野狼就找回了属于自己的狼群。
待在霍家,他思念着楚婳,忆着江南水乡,坚定着守护九州百姓的信念,到功成名就之时,牵着战马回到故里,娶心爱的小娘子为妻。
他的一生,本该如此。
可是上辈子的后来,他终究还是成为了执拗桀骜的少年郎。
家亡族灭,忠君之心被捅得支离破碎、崩塌。少年臣子有过痛泣,有过悲怒,再回不到从前。孤狼从此怀着对西魏皇朝的憎恨,一心向南墙,直到撞得头破血流,至死方休。
……
茶楼炉烟袅袅。
霍时洲一手接过楚元默递过来的玉色茶杯,另一只手轻轻拉下身侧的竹帘,
楼外的囚车闹市骤然被遮蔽隔绝,茶室恢复了宁静。
霍时洲垂着眸,凝睇着掌心杯中的沉沉浮浮的茶叶。
他瞳底深处暗芒流转、聚起、又破碎,最后化为一缕青烟,渐渐消散。
霍家对大魏衷心耿耿,是真。
后来被逼得走投无路成了推翻前朝的起义军,也是真。
霍时洲无心亦无情去在意世人的看法,但他要还兄长一个公道。
承君怙恩,还君清白。
洛阳紫微城。
郡王府书房内。
葆徽郡王和幕僚们正神情肃穆地议事。葆徽郡王坐于主位,黑沉着脸,听着席下众人七嘴八舌。
“闵院长今日午时三刻已被斩首示众,唉——”
“老夫实在没料到,霍家的手竟然伸进了大理寺。”
“霍时洲的动作太快了,我们的人连闵院长最后一面都没能见到。”
老长史吹胡子瞪眼,慷慨激昂,“霍家就是邪魔恶鬼!王爷您不能再由着他们嚣张下去了啊!如今只有联合徐州澹台一族将霍家军赶出皇城才是正解啊。霍家终非皇室正统,谢枭那昏君不配为君,但我谢氏血脉绝不能断!”
葆徽郡王声音疲惫,“澹台瑕曾言自己厌恶谢氏,他会愿意与孤合作?”
一位老侍郎摸了摸胡子,沉吟片刻,道:“澹台一族掌权之人虽是澹台瑕,但他毕竟太过年轻,族中众多名长老亦有不小的权力能制衡他,殿下可以从他们下手。”
葆徽郡王点点头,若有所思道:“倒不失为上策。”
老长史高谈阔论,唾沫横飞,一副大义凌然之姿态,好似人间正道:“叛臣贼子人人得儿诛之!王爷,是您拯救苍生黎明的时刻了!让那霍家小儿知道谁才是皇室正统,惩戒四大恶霸,让他们还敢继续在洛阳为非作歹!”
葆徽郡王揉了揉额角,略感头痛道:“四大恶霸又是谁?”
老长史愤愤道:“就是那霍家青年四将!他们几日前勾肩搭背、极为嚣张地霸占了洛阳第一酒楼,还将吃酒的各大世家公子们都赶了出去,所作所为恶劣不堪!就当真把谢氏皇都当成他们霍家的地盘了?!可恨啊可恨!”
葆徽郡王头更痛了。
岳家嫡子岳知,叶家嫡女叶蓁,皆是名门将族之后,还有那平民出生的燕三赵四,各个在战场都是以一敌百的危险角色。
他谢氏皇族的兵马如何和这样的威勇之师抗衡,莫非真的要去与徐州澹台贼人们联手,实在耻辱至极。
葆徽郡王及其党羽幕僚暗暗商讨